《達摩大師破相論--<font size=-1>渝州華嚴寺沙門釋宗鏡 校刻</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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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達摩大師破相論

        論曰:「若復有人志求佛道者,當修何法最為省要?」
       
        答曰:「唯觀心一法,總攝諸法,最為省要。」
       
        問曰:「何一法能攝諸法?」
       
        答曰:「心者萬法之根本,一切諸法唯心所生;若能了心,則萬法俱備;猶如大樹,所有枝條及諸花果,皆悉依根。栽樹者,存根而始生子;伐樹者,去根而必死。若了心修道,則少力而易成;不了心而修,費功而無益。故知一切善惡皆由自心。心外別求,終無是處。」
       
        問曰:「云何觀心稱之為了?」
       
        答曰:「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了四大五陰本空無我;了見自心起用,有二種差別。云何為二?一者淨心,二者染心。此二種心法,亦自然本來俱有;雖假緣合,互相因待。淨心恆樂善因,染體常思惡業。若不受所染,則稱之為聖。遂能遠離諸苦,證涅槃樂。若墮染心,造業受其纏覆,則名之為凡,沉淪三界,受種種苦。何以故?由彼染心,障真如體故。」
       
        十地經云:『眾生身中有金剛佛性,猶如日輪,體明圓滿,廣大無邊;只為五陰重雲所覆,如缾內燈光,不能顯現。』
       
        又涅槃經云:『一切眾生悉有佛性,無明覆故,不得解脫。』佛性者,即覺性也。但自覺覺他,覺知明了,則名解脫。故知一切諸善,以覺為根;因其覺根;遂能顯現諸功德樹。涅槃之果德,因此而成。如是觀心,可名為了。」
       
        問曰: 「上說真如坲性,一切功德,因覺為根,未審無明之心,以何為根?」
       
        答曰: 「無明之心,雖有八萬四千煩惱情欲,及恆河沙眾惡,皆因三毒以為根本。其三毒者,貪嗔癡是也。此三毒心,自能具足一切諸惡。猶如大樹,根雖是一,所生枝葉其數無邊。彼三毒根,一一根中,生諸惡業百千萬億,倍過於前,不可為喻。如是三毒心,於本體中,應現六根,亦名六賊,即六識也。由此六識,出入諸根,貪著萬境,能成惡業,障真如體,故名六賊。一切眾生,由此三毒六賊,惑亂身心,沉沒生死,輪迴六趣,受諸苦惱;猶如江河,因小泉源,洎流不絕,乃能瀰漫,波濤萬里。若復有人斷其本源,即眾流皆息。求解脫者,能轉三毒為三聚淨戒,轉六賊為六波羅蜜,自然永離一切諸苦。」
       
        問曰: 「六趣三界廣大無邊,若唯觀心,何由免無窮之苦?」
       
        答曰: 「三界業報,唯心所生;本若無心,於三界中,即出三界。其三界者,即三毒也;貪為欲界,嗔為色界,癡為無色界,故名三界。由此三毒,造業輕重,受報不同,分歸六處,故名六趣。」
       
        問曰:「云何輕重分之為六?」
       
        答曰:「眾生不了正因,迷心修善,未免三界,生三輕趣。云何三輕趣?所謂迷修十善,妄求快樂,未免貪界,生於天趣。迷持五戒,妄起愛憎,未免嗔界,生於人趣。迷執有為,信邪求福,未免癡界,生阿修羅趣。如是三類,名三輕趣。云何三重?所謂縱三毒心,唯造惡業,墮三重趣。若貪業重者,墮惡鬼趣;瞋業重者,墮地獄趣;癡業重者,墮畜生趣。如是三重,通前三輕,遂成六趣。故知一切苦業由自心生,但能攝心,離諸邪惡,三界六趣輪迴之苦,自然消滅離苦,即得解脫。」
       
        問曰:「如佛所說,我於三大阿僧祇劫,無量勤苦,方成佛道。云何今說,唯只觀心,制三毒,即名解脫?」
       
        答曰:「佛所說言,無虛妄也。阿僧祇劫者,即三毒心也;胡言阿僧祇,漢名不可數。此三毒心,於中有恆沙惡念,於一一念中,皆為一劫;如是恆沙不可數也,故言三大阿僧祇。真如之性,既被三毒之所覆蓋,若不超彼三大恆沙毒惡之心,云何名為解脫?今若能轉貪嗔癡等三毒心,為三解脫,是則名為得度三大阿僧祇劫。末世眾生愚癡鈍根,不解如來三大阿僧祇秘密之說,遂言成佛塵劫未期,豈不疑誤行人退菩提道。」
       
        問曰:「菩薩摩訶薩由持三聚淨戒,行六波羅蜜,方成佛道;今令學者唯只觀心,不修戒行,云何成佛?」
       
        答曰:「三聚淨戒者,即制三毒心也。制三毒成無量善聚。聚者會也,無量善法普會於心,故名三聚淨戒。六波羅蜜者,即淨六根也。胡名波羅蜜,漢名達彼岸,以六根清淨,不染六塵,即是度煩惱河,至菩提岸。故名六波羅蜜。」
       
        問曰:「如經所說;三聚淨戒者,誓斷一切惡、誓修一切善、誓度一切眾生。今者唯言制三毒心,豈不文義有乖也?」
       
        答曰:「佛所說是真實語。菩薩摩訶薩,於過去因中修行時,為對三毒,發三誓願,持一切淨戒。對於貪毒,誓斷一切惡常修一切善;對於瞋毒,誓度一切眾生,故常修慧;對於癡毒,由持如是戒定慧等三種淨法,故能超彼三毒成佛道也。諸惡消滅,名為斷。以能持三聚淨戒,則諸善具足,名之為修。以能斷惡修善,則萬行成就,自他俱利,普濟群生,故名解脫。則知所修戒行不離於心,若自心清淨,則一切佛土皆悉清淨。」
       
        故經云:『心垢則眾生垢,心淨則眾生淨;欲得佛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則佛土淨也。』三聚淨戒自然成就。」
       
        問曰:「如經所說,六波羅蜜者,亦名六度;所謂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今言六根清淨,名波羅蜜者,若為通會。又六度者,其義如何?」
       
        答曰:「欲修六度,當淨六根,先降六賊。能捨眼賊,離諸色境,名為布施;能禁耳賊,於彼聲塵,不令縱逸,名為持戒;能伏鼻賊,等諸香臭,自在調柔,名為忍辱;能制口賊,不貪諸味,讚詠講說,名為精進;能降身賊,於諸觸慾,湛然不動,名為禪定;能調意賊,不順無明,常修覺慧,名為智慧。六度者運也,六波羅蜜喻若船筏,能運眾生,達於彼岸,故名六度。
       
        問曰:「經云:釋迦如來,為菩薩時,曾飲三斗六升乳糜,方成佛道。先因飲乳,後證佛果,豈唯觀心得解脫也?」
       
        答曰:「成佛如此,言無虛妄也;必因食乳,然使成佛。言食乳者,有二種,佛所食者,非是世間不淨之乳,乃是清淨法乳;三斗者,三聚淨戒,六升者,六波羅蜜;成佛道時,由食如是清淨法乳,方證佛果。若言如來食於世間和合不淨牛羶腥乳,豈不謗誤之甚。真如者,自是金剛不壞,無漏法身,永離世間一切諸苦;豈須如是不淨之乳,以充飢渴。經其說,其牛不在高原,不在下濕,不食穀麥糠麩,不與牸牛同群;其牛身作紫磨金色,言牛者,毘盧舍那佛也。以大慈悲,憐愍一切,故於清淨法體中,出如是三聚淨戒六波羅蜜微妙法乳,養育一切求解脫者。如是真淨之牛,清淨之乳,非但如來飲之成道,一切眾生若能飲者,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問曰:「經中所說,佛令眾生修造伽藍,鑄寫形像,燒香散花燃燈,晝夜六時遶塔行道,持齋禮拜,種種功德皆成佛道;若唯觀心,總攝諸行,說如是事,應虛空也。」
       
        答曰:「佛所說經,有無量方便,以一切眾生鈍根狹劣,不悟甚深之義,所以假有為,喻無為;若復不修內行,唯只外求,希望獲福,無有是處。」
       
        言伽藍者:「西國梵語,此土翻為清淨地也;若永除三毒,常淨六根,身心湛然,內外清淨,是名修伽藍。」
       
        鑄寫形像者:「即是一切眾生求佛道也;所為修諸覺行,彷像如來真容妙相,豈遣鑄寫金銅之所作也?是故求解脫者,以身為爐,以法為火,以智慧為巧匠,三聚淨戒,六波羅蜜以為模樣;鎔鍊身中真如佛性,遍入一切戒律模中,如教奉行,一無漏缺,自然成就真容之像。所謂究竟常住微妙色身,非是有為敗壞之法。若人求道,不解如是鑄寫真容,憑何輒言功德?」
       
        燒香者:「亦非世間有相之香,乃是無為正法之香也;薰諸臭穢無明惡業,悉令消滅。其正法香者,有其五種:一者戒香,所謂能斷諸惡,能修諸善。二者定香,所謂深信大乘,心無退轉。三者慧香,所謂常於身心,內自觀察。四者解脫香,所謂能斷一切無明結縛。五者解脫知見香,所謂觀照常明,通達無礙。如是五種香,名為最上之香,世間無比。佛在世日,令諸弟子以智慧火,燒如是無價珍香,供養十方諸佛。今時眾生不解如來真實之義,唯將外火燒世間沉檀薰陸質礙之香,希望福報,云何得?散花者,義亦如是;所謂常說正法,諸功德花,饒益有情,散沾一切;於真如性,普施莊嚴。此功德花,佛所讚歎,究竟常住,無彫落期。若復有人散如是花,獲福無量。若言如來令眾生,剪截繒彩,傷損草木,以為散花,無有是處。所以者何?持淨戒者,於諸天地森羅萬像,不令觸犯;誤犯者,猶獲大罪,況復今者。故毀淨戒,傷萬物求於福報,欲益返損,豈有是乎?」
       
        又長明燈者:「即正覺心也,以覺明了,喻之為燈;是一切求解脫者,以身為燈臺,心為燈炷,增諸戒行,以為添油;智慧明達,喻如燈火。當燃如是真正覺燈,照破一切無明癡暗,能以此法,轉相開示,即是一燈燃百千燈,以燈續然,然燈無盡,故號長明。過去有佛,名曰然燈,義亦如是。愚癡眾生,不會如來方便之說,專行虛妄,執著有為,遂燃世間蘇油之燈,以照空室,乃稱依教,豈不謬乎!所以者何?佛放眉間一毫相光,上能照萬八千世界,豈假如是蘇油之燈,以為利益。審察斯理,應不然乎!」
       
        又六時行道者:「所謂六根之中,於一切時,常行佛道,修諸覺行,調伏六根,長時不捨,名為六時。」
       
        遶塔行道者:「塔是身心也,當令覺慧巡遶身心,念念不停,名為遶塔。過去諸聖,皆行此道,得至涅槃。今時世人,不會此理,曾不內行,唯執外求;將質礙身,遶世間塔,日夜走驟,徒自疲勞,而於真性,一無利益。」
       
        又持齋者:「當須會意,不達斯理,徒爾虛切。齋者齊也,所謂齋正身心,不令散亂。持者護也,所謂於諸戒行,如法護持。必須外禁六情,內制三毒,勤覺察、淨身心。了如是義,名為持齋。」
       
        又持齋者,食有五種:「一者法喜食,所謂依持正法,歡喜奉行。二者禪悅食,所謂內外澄寂,身心悅樂。三者念食,所謂常念諸佛,心口相應。四者願食,所謂行住坐臥,常求善願。五者解脫食,所謂心常清淨,不染俗塵。此五種食,名為齋食。若復有人,不食如是五種淨食,自言持齋,無有是處。唯斷於無明之食。若輒觸者,名為破齋。若有破,云何獲福?世有迷人,不悟斯理,身心放逸,諸惡皆為;貪慾恣情,不生慚愧,唯斷外食,自為持齋,必無是事。」
       
        又禮拜者:「當如是法也,必須理體內明,事隨權變,理有行藏,會如是義,乃名依法。夫禮者敬也,所謂恭敬真性,屈伏無明,名為禮拜。若能惡情永滅,善念恆存,雖不現相,名為禮拜。其相即法相也。世尊欲令世俗表謙下心,亦為禮拜;故須屈伏外身,示內恭敬。舉外明內,性相相應。若復不行理法,唯執外求,內則放縱瞋癡,常為惡業,外即空勞身相,詐現威儀,無慚於聖,徒誑於凡,不免輪迴,豈成功德。」
       
        問曰:「如溫室經說,洗浴眾僧,獲福無量。此則憑於事法,功德始成,若為觀心可相應否?」
       
        答曰:「洗浴眾僧者,非洗世間有為事也。世尊當爾為諸弟子說溫室經,欲令受持洗浴之法;故假世事,比喻真宗。隱說七事供養功德,其七事云何?一者淨水、二者燒火、三者澡豆、四者楊柳、五者淨灰、六者蘇膏、七者內衣。以此七法喻於七事,一切眾生由此七法沐浴莊嚴,能除毒心無明垢穢。」
       
        其七法者:「一者謂淨戒洗蕩愆非,猶如淨水濯諸塵垢。二者智慧觀察內外,猶如然火能溫淨水。三者分別簡棄諸惡,猶如澡豆能淨垢膩。四者真實斷諸妄想,如嚼楊枝能淨口氣。五者正信決定無疑,猶如淨灰摩身能辟諸風。六者謂柔和忍辱,猶如蘇膏通潤皮膚。七者謂慚愧悔諸惡業,猶如內衣遮醜行體。如上七法,是經中秘密之義。如來當爾為諸大乘利根者說,非為小智下劣凡夫,所以今人無能解悟。其溫室者,即身是也。所以燃智慧火,溫淨戒湯,沐浴身中。真如佛性,受持七法,以自莊嚴。當爾比丘,聰明上智,皆悟聖意,如說修行,功德成就,俱登聖果。今時眾生,莫測其事,將世間水洗質礙身,自謂依經,豈非誤也。且真如佛性,非是凡形,煩惱塵垢,本來無相,豈可將質礙水,洗無為身?事不相應,云何悟道?若欲身得淨者;當觀此身,本因貪欲,不淨所生,臭穢駢闐,內外充滿。若也洗此身求於淨者,猶如塹塹盡方淨,以此驗之,明知洗外非佛說也。」
       
        問曰:「經說言至念佛,必得往生西方淨土。以此一門即應成佛,何假觀心?求於解脫。」
       
        答曰:「夫念佛者,當須正念,了義為正,不了義為邪。正念必得往生,邪念云何達彼?佛者覺也,所謂覺察身心,勿令起惡;念者憶也,所謂憶持戒行不忘,精進勤了。如是義,名為念。故知念在於心,不在於言。因筌求魚,得魚忘筌;因言求意,得意忘言。既稱念佛之名,須知念佛之道。若心無實,口誦空名,三毒內臻,人我填臆,將無明心不見佛,徒爾費功。且如誦之與念,義理懸殊,在口曰誦,在心曰念。故知念從心起,名為覺行之門;誦在口中,即是音聲之相。執相求理,終無是處。故知過去諸聖所修,皆非外說,唯只推心。即心是眾善之源,即心為萬德之王。涅槃常樂,由息心生。三界輪迴,亦從心起。心是一世之門戶,心是解脫之關津。知門戶者,豈慮難成?知關津者,何憂不達?竊見今時淺識,唯知事相為功,廣費財寶,多傷水陸,妄營像塔,虛促人夫,積木疊泥,圖青畫綠,傾心盡力,損己迷他;未解慚愧,何曾覺知。見有為則勤勤愛著,說無相則兀兀如迷。且貪現世之小慈,豈覺當來之大苦。此之修學,徒自疲勞,背正歸邪,誑言獲福。但能攝心內照,覺觀外明;絕三毒永使銷亡,閉六賊不令侵擾,自然恆沙功德,種種莊嚴,無數法門,一一成就。超凡證聖,目擊非遙。悟在須臾,何煩皓首?真門幽秘,寧可具陳?略述觀心,詳其少分,而說偈言:
       
        我本求心心自持。 求心不得待心知。
        佛性不從心外得。 心生便是罪生時。
        我本求心不求佛。 了知三界空無物。
        若欲求佛但求心。 只這心心心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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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達摩大師悟性論

        夫道者,以寂滅為體。修者,以離相為宗。故經云:「寂滅是菩提,滅諸相故。」
       
        佛者,覺也。人有覺心,得菩提道,故名為佛。
       
        經云:「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是知--有相是無相之相,不可以眼見,唯可以智知。若聞此法者,生一念信心,此人已發大乘超三界。三界者,貪嗔癡是。返貪嗔癡為戒定慧,即名超三界。然貪嗔癡亦無實性,但據眾生而言矣。若能返照,了了見貪嗔癡性即是佛性,貪嗔癡外,更無別有佛性。經云:「諸佛從本來,常處於三毒,長養於白法,而成於世尊。」三毒者,貪嗔癡也。
       
        言大乘、最上乘者,皆是菩薩所行之處,無所不乘,亦無所乘,終日乘未嘗乘,此為佛乘,經云:「無乘為佛乘也」。
       
        若人知六根不實,五蘊假名,遍體求之,必無定處,當知此人解佛語。經云:「五蘊窟宅名禪院,內照開解即大乘門」,可不明哉?
       
        不憶一切法,乃名為禪定。若了此言者,行住坐臥皆禪定。
       
        知心是空,名為見佛。何以故?十方諸佛皆以無心,不見於心,名為見佛。
       
        捨身不吝,名大布施。
       
        離諸動定,名大坐禪。何以故?凡夫一向動,小乘一向定,謂出過凡夫小乘之坐禪,名大坐禪。若作此會者,一切諸相不求自解,一切諸病不治自差,此皆大禪定力。
       
        凡將心求法者為「迷」,不將心求法者為「悟」。
       
        不著文字,名解脫;不染六塵,名護法;出離生死,名出家;不受後有,名得道;不生妄想,名涅槃;不處無明,為大智慧;無煩惱處,名般涅槃;無心相處,名為彼岸。迷時,有此岸;若悟時,無此岸;何以故?為凡夫一向住此。若覺最上乘者,心不住此,亦不住彼,故能離於此彼岸也。若見彼岸異於此岸,此人之心,已得無禪定。
       
        煩惱名眾生,悟解名菩提,亦不一不異,只隔具迷悟耳。迷時有世間可出,悟時無世間可出。
       
        平等法者中,不見凡夫異於聖人。經云:「平等法者,凡夫不能入,聖人不能行。平等法者,唯有大菩薩與諸佛如來行也。」若見生異於死,動異於靜,皆名不平等。不見煩惱異於涅槃,是名平等。何以故?煩惱與涅槃,同一性空故。是以小乘人妄斷煩惱、妄入涅槃,為涅槃所滯。菩薩知煩惱性空,即不離空,故常在涅槃。涅槃者,涅而不生,槃而不死;出離生死,出般涅槃;心無去來,即入涅槃;是知涅槃即是空心。諸佛入涅槃者,為在無妄想處;菩薩入道場者,即是無煩惱處。
       
        空閑處者,即是無貪嗔癡也。貪為欲界,嗔為色界,癡為無色界,若一念心生,即入三界;一念心滅,即出三界。是知三界生滅、萬法有無,皆由一心。
       
        凡言一心者,似破瓦石竹木無情之物。若知心是假名,無有實體,即知自家之心亦是非有,亦是非無。何以故?凡夫一向生心,名為有;小乘一向滅心,名為無;菩薩與佛未曾生心,未曾滅心,名為非有非無心。非有非無心,此名為中道。
       
        是知持心學法,則心法俱迷;不持心學法,則心法俱悟。凡迷者,迷於悟;悟者,悟於迷。正見之人,知心空無,即超迷悟。無有迷悟,始名正解、正見。
       
        色不自色,由心故色;心不自心,由色故心;是知心色兩相俱生滅。
       
        有者有於無,無者無於有,是名真見。夫真見者,無所不見,亦無所見,見滿十方,未曾有見。何以故?無所見故,見無見故,見非見故。凡夫所見,皆名妄想。若寂滅無見,始名真見。心境相對,見生於中,若內不起心,則外不生境,境心俱淨,乃名為真見。作此解時,乃名正見。
       
        不見一切法,乃名得道;不解一切法,乃名解法。何以故?見與不見,俱不見故;解與不解,俱不解故。無見之見,乃名真見;無解之解,乃名大解。夫正見者,非只見於見,亦乃見於不見。真解者,非只解於解,亦乃解於無解。凡有所解,皆名不解;無所解者,始名正解;解與不解,俱非解也。經云:「不捨智慧名愚癡」,以心為空,解與不解俱是真;以心為有,解與不解俱是妄。若解時,法逐人;若不解時,人逐法。若法逐於人,則非法成法;若人逐於法,則法成非法。若人逐於法,則法皆妄;若法逐於人,則法皆真。是以聖人亦不將心求法,亦不將法求心,亦不將心求心,亦不將法求法。所以心不生法,法不生心,心法兩寂,故常為在定。眾生心生,則佛法滅;眾生心滅,則佛法生。心生則真法滅,心滅則真法生。知一切法各各不相屬,是名得道人。知心不屬一切法,此人常在道場。
       
        迷時有罪,解時無罪。何以故?罪性空故。若迷時無罪見罪,若解時即罪非罪。何以故?罪無處所故。經云:「諸法無性,真用莫疑,疑即成罪」,何以故?罪因疑惑而生。若作此解者,前世罪業即為消滅。迷時,六識五陰皆是煩惱生死法;悟時,六識五陰皆是涅槃無生死法。
       
        修道人不外求道,何以故?知心是道。若得心時,無心可得;若得道時,無道可得。若言將心求道得者,皆名邪見。
       
        迷時,有佛有法;悟時,無佛無法。何以故?「悟」即是佛法。
       
        夫修道者,身滅道成。亦如甲折樹,生此業報身,念念無常,無一定法,但隨念修之;亦不得厭生死,亦不得愛生死;但念念之中,不得妄想;則生證有餘涅槃,死入無生法忍。
       
        眼見色時,不染於色;耳聞聲時,不染於聲;皆解脫也。眼不著色,眼為禪門;耳不著聲,耳為禪門。總而言之,見色有見色性,不著常解脫;見色相者常繫縛。不為煩惱所繫縛者,即名解脫,更無別解脫。善觀色者,色不生心,心不生色,即色與心俱清淨。
       
        無妄想時,一心是一佛國;有妄想時,一心是一地獄。眾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獄。菩薩觀察妄想,不以心生心,常在佛國。若不以心生心,則心心入空,念念歸靜,從一佛國至一佛國。若以心生心,則心心不靜,念念歸動,從一地獄歷一地獄。若一念心起,則有善惡二業,有天堂地獄;若一念心不起,即無善惡二業,亦無天堂地獄。
       
        為體非有非無,在凡即有,在聖即無。聖人無其心,故胸臆空洞,與天同量。此已下並是大道中證,非小乘及凡夫境界也。
       
        心得涅槃時,即不見有涅槃。何以故?心是涅槃。若心外更見涅槃,此名著邪見也。
       
        一切煩惱為如來種心,為因煩惱而得智慧。只可道「煩惱生如來」,不可得道「煩惱是如來」。故身心為田躊,煩惱為種子,智慧為萌芽,如來喻於穀也。佛在心中,如香在樹中;煩惱若盡,佛從心出;朽腐若盡,香從樹出;即知樹外無香,心外無佛。若樹外有香,即是他香;心外有佛,即是他佛。
       
        心中有三毒者,是名國土穢惡;心中無三毒者,是名國土清淨。經云:「若使國土不淨,穢惡充滿,諸佛世尊於中出者,無有此事」,不淨穢惡者,即無明三毒是;諸佛世尊者,即清淨覺悟心是。
       
        一切言語,無非佛法;若能無其所言,而盡日言是道;若能有其所言,即終日默而非道。是故如來言不乘默,默不乘言,言不離默;悟此言默者,皆在三昧。若知時而言,言亦解脫;若不知時而默,默亦繫縛。是故言若離相,言亦名解脫;默若著相,默即是繫縛。
       
        夫文字者,本性解脫。文字不能就繫縛,繫縛自本來未就文字。
       
        法無高下,若見高下,非法也。非法為筏,是法為人筏者。人乘其筏者,即得渡於非法,則是法也。
       
        若世俗言,即有男女貴賤;以道言之,即無男女貴賤。是以天女悟道,不變女形;車匿解真,寧移賤稱乎。此蓋非男女貴賤,皆由一相也。天女於十二年中,求女相了不可得,即知於十二年中,求男相亦不可得。十二年者,即十二入是也。
       
        離心無佛,離佛無心;亦如離水無冰,亦如離冰無水。凡言離心者,非是遠離於心,但使不著心相。經云:「不見相,名為見佛」,即是離心相也。離佛無心者,言佛從心出,心能生佛。然佛從心生,而心未嘗生於佛;亦如魚生於水,水不生於魚。欲觀於魚,未見魚,而先見水。欲觀佛者,未見佛,而先見心。即知已見魚者,忘於水;已見佛者,忘於心。若不忘於心,尚為心所惑;若不忘於水,尚被水所迷。
       
        眾生與菩提,亦如冰之與水;為三毒所燒,即名為眾生;為三解脫所淨,即名菩提。為三冬所凍,即名為冰;為三夏所消,即名為水。若捨卻冰,即無別水;若棄卻眾生,則無別菩提。明知冰性即是水性,水性即是冰性。眾生性者,即菩提性也。眾生與菩提同一性,亦如烏頭與附子共根耳;但時節不同,迷異境故,有眾生菩提二名矣。是以蛇化為龍,不改其鱗;凡變為聖,不改其面。但知心者智內,照身者戒外。
       
        真眾生度佛,佛度眾生,是名平等。眾生度佛者,煩惱生悟解;佛度眾生者,悟解滅煩惱。是知非無煩惱,非無悟解;是知非煩惱無以生悟解,非悟解無以滅煩惱。若迷時佛度眾生,若悟時眾生度佛。何以故?佛不自成,皆由眾生度故。諸佛以無明為父,貪愛為母,無明貪愛皆是眾生別名也。眾生與無明,亦如左掌與右掌,更無別也。
       
        迷時在此岸,悟時在彼岸。若知心空不見相,則離迷悟;既離迷悟,亦無彼岸。如來不在此岸,亦不在彼岸,不在中流。中流者,小乘人也;此岸者,凡夫也;彼岸者,菩提也。
       
        佛有三身者--化身、報身、法身,化身亦云應身。若眾生常作善時,即化身;現修智慧時,即報身;現覺無為,即法身。常現飛騰十方隨宜救濟者,化身佛也;若斷惑,即是雪山成道,報身佛也;無言無說,無作無得,湛然常住,法身佛也。若論至理,一佛尚無,何得有三?此謂三身者,但據人智也。人有上中下說,下智之人妄興福力也,妄見化身佛;中智之人妄斷煩惱,妄見報身佛;上智之人妄證菩提,妄見法身佛;上上智之人內照圓寂,明心即佛,不待心而得佛智,知三身與萬法皆不可取不可說,此即解脫心,成於大道。經云:「佛不說法,不度眾生,不證菩提」,此之謂矣!
       
        眾生造業,業不造眾生。今世造業,後世受報,無有脫時。唯有至人,於此身中,不造諸業,故不受報。經云:「諸業不造,自然得道」,豈虛言哉?人能造業,業不能造人;人若造業,業與人俱生;人若不造業,業與人俱滅。是知「業由人造,人由業生」,人若不造業,即業無由生人也;亦如人能弘道,道不能弘人。今之凡夫,往往造業,妄說無報,豈至少不苦哉?若以至少而理前心,造後心報,何有脫時?若前心不造,即後心無報,復安妄見業報?
       
        經云:「雖信有佛,言佛苦行,是名邪見。雖信有佛,言佛有金鏘馬麥之報,是名信不具足,是名一闡提。」解聖法名為聖人,解凡法者名為凡夫。但能捨凡法就聖法,即凡夫成聖人矣。世間愚人,但欲遠求聖人,不信慧解之心為聖人也。
       
        經云:「無智人中,莫說此經。」經云:「心也,法也;無智之人,不信此心。」解法成於聖人,但欲遠外求學,愛慕空中佛像光明香色等事,皆墮邪見,失心狂亂。經云:「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八萬四千法門,盡由一心而起。若心相內淨,猶如虛空,即出離身心內,八萬四千煩惱為病本也。
       
        凡夫當生憂死,飽臨愁飢,皆名大惑。所以聖人不謀其前,不慮其後,無戀當今,念念歸道。若未悟此大理者,即須早求人天之善,無令兩失。
       
        夜坐偈云
       
        一更端坐結跏趺,怡神寂照泯同虛。曠劫由來不生滅,何須生滅滅無餘。
        一切諸法皆如幻,本性自空那用除。若識心性非形像,湛然不動自真如。
       
        二更凝神轉明淨,不起憶想同真性。森羅萬像併歸空,更執有空還是病。
        諸法本自非空有,凡夫妄想論邪正。若能不二其居懷,誰道即凡非是聖。
       
        三更心淨等虛空,遍滿十方無不通。山河石壁無能障,恆沙世界在其中。
        世界本性真如性,亦無無性即含融。非但諸佛能如此,有情之類並皆同。
       
        四更無滅亦無生,量與虛空法界平。無去無來無起滅,非有非無非暗明。
        不起諸見如來見,無名可名真佛名。唯有悟者應能識,未會眾生由若盲。
       
        五更般若照無邊,不起一念歷三千。欲見真如平等性,慎勿生心即目前。
        妙理玄奧非心測,不用尋逐令疲極。若能無念即真求,更若有求還不識。

  • 3

     3. 達摩大師四行觀

        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種。一是理入;二是行入。
       
        理入者,謂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但為客塵妄想所覆,不能顯了。若也捨妄歸真,凝住壁觀,無自無他,凡聖等一,堅住不移,更不隨文教,此即與理冥符,無有分別,寂然無為,名之理入。
       
        行入者,謂四行,其餘諸行悉入此中。何等四耶?一報冤行;二隨緣行;三無所求行;四稱法行。 
       
        云何名報冤行?謂修道行人,若受苦時,當自念言:我往昔無數劫中,棄本從末,流浪諸有,多起怨憎,違害無限,今雖無犯,是我宿殃惡業果熟,非天非人所能見與,甘心忍受,都無冤訴。經云:逢苦不憂,何心故?識達故。此心生時,與理相應,體冤進道,故說言報冤行。
       
        二隨緣行者:眾生無我,並緣業所轉,苦樂齊受,皆從緣生。若得勝報榮譽等事,是我過去宿因所感,今方得之,緣盡還無,何喜之有?得失從緣,心無增減,喜風不動,冥順於道,是故說言隨緣行。
       
        三無所求行者:世人常迷,處處貪著,名之為求。智者悟真,理將俗反,安心無為,形隨運轉,萬有斯空,無所願樂。功德黑暗,常相隨逐,三界久居,猶如火宅,有身皆苦,誰得而安?了達此處,故捨諸有,止想無求。經云:「有求皆苦,無求即樂。」判知無求,真為道行,故言無所求行。
       
        四稱法行者:性淨之理,目之為法。此理眾相斯空,無染無著,無此無彼。經曰:「法無眾生,離眾生垢故;法無有我,離我垢故。」智者若能信解此理,應當稱法而行。法體無慳,身命財行檀施捨,心無吝惜,脫解三空,不倚不著,但為去垢,稱化眾生而不取相。此為自行,復能利他,亦能莊嚴菩提之道。檀施既爾,餘五亦然。為除妄想,修行六度,而無所行,是為稱法行也。

  • 4

     4. 達摩大師血脈論

        達摩大師血脈論序 右朝奉郎通判建昌軍事賜緋魚袋任哲作
       
        原人之心,皆具佛性。泛觀諸家禪說、一切經文,原其至當之理,未有不言「自己性中本來真佛」。達磨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蓋謂「自己真佛不出一性之中」。人人不自委信,所以向外馳求,將謂:「自性真佛外,更有別佛」。故諸佛諸祖師說法,要人省悟「自己本來真佛,不假外求」。又緣種種法語泛濫不一,轉使學人惑亂本性,無悟入處。惟有達磨血脈論,並黃檗傳心法要二說,最為至論;可以即證自己佛性,使人易曉。比之求師訪道、鑽尋故紙、坐禪行腳、狂費工夫,相去萬倍,此非小補。
       
        紹興癸酉見獨老人任哲序。
        達摩大師血脈論 渝州華嚴寺沙門釋宗鏡 校刻
       
        三界混起,同歸一心,前佛後佛,以心傳心,不立文字。
       
        問曰:「若不立文字,以何為心?」
        答曰:「汝問吾即是汝心,吾答汝即是吾心。吾若無心,因何解答汝?汝若無心,因何解問吾?問吾即是汝心。
        從無始曠大劫以來,乃至施為運動、一切時中、一切處所,皆是汝本心,皆是汝本佛。即心是佛,亦復如是。除此心外,終無別佛可得;離此心外覓菩提涅槃,無有是處。自性真實,非因非果。法即是心義,自心是涅槃。
        若言心外有佛及菩提可得,無有是處。佛及菩提皆在何處?譬如有人以手提虛空得否?虛空但有名,亦無相貌;取不得、捨不得,是捉空不得。除此心外,見佛終不得也。佛是自心作得,因何離此心外覓佛?前佛後佛只言其心,心即是佛,佛即是心;心外無佛,佛外無心。若言心外有佛,佛在何處?心外既無佛,何起佛見?遞相誑惑,不能了本心,被它無情物攝,無自由。若也不信,自誑無益。佛無過患,眾生顛倒,不覺不知自心是佛。若知自心是佛,不應心外覓佛。
        佛不度佛,將心覓佛不識佛。但是外覓佛者,盡是不識自心是佛。亦不得將佛禮佛,不得將心念佛。佛不誦經,佛不持戒,佛不犯戒,佛無持犯,亦不造善惡。若欲覓佛,須是見性,見性即是佛。若不見性,念佛、誦經、持齋、持戒亦無益處。念佛得因果,誦經得聰明,持戒得生天,布施得福報,覓佛終不得也。
        若自己不明了,須參善知識,了卻生死根本。若不見性,即不名善知識。若不如此,縱說得十二部經,亦不免生死輪迴,三界受苦,無出期時。昔有善星比丘,誦得十二部經,猶自不免輪迴,緣為不見性。善星既如此,今時人講得三五本經論以為佛法者,愚人也。若不識得自心,誦得閑文書,都無用處。
        若要覓佛,直須見性。性即是佛,佛即是自在人,無事無作人。若不見性,終日茫茫,向外馳求,覓佛元來不得。雖無一物可得,若求會,亦須參善知識,切須苦求,令心會解。
        生死事大,不得空過,自誑無益。縱有珍饈如山,眷屬如恒河沙,開眼即見,合眼還見麼?故知有為之法,如夢幻等。若不急尋師,空過一生。然即佛性自有,若不因師,終不明了。不因師悟者,萬中希有。若自己以緣會合,得聖人意,即不用參善知識。此即是生而知之,勝學也。若未悟解,須勤苦參學,因教方得悟。
        若本悟了,不學亦得,不同迷人不能分別皂白,妄言宣佛敕,謗佛忌法。如斯等類,說法如雨,盡是魔說,即非佛說。師是魔王,弟子是魔民,迷人任它指揮,不覺墮生死海。但是不見性人,妄稱是佛,此等眾生,是大罪人,誑它一切眾生,令入魔界。若不見性,說得十二部經教,盡是魔說,魔家眷屬,不是佛家弟子。既不辨皂白,憑何免生死。
        若見性即是佛,不見性即是眾生。若離眾生性,別有佛性可得者,佛今在何處?即眾生性,即是佛性也。性外無佛,佛即是性;除此性外,無佛可得,佛外無性可得。」
       
        問曰:「若不見性,念佛、誦經、布施、持戒、精進,廣興福利,得成佛否?」
        答曰:「不得。」
        又問:「因何不得?」
        答曰:有少法可得,是有為法,是因果,是受報,是輪迴法,不免生死,何時得成佛道。成佛須是見性,若不見性,因果等語,是外道法。若是佛,不習外道法。
        佛是無業人,無因果,但有少法可得,盡是謗佛,憑何得成。但有住著一心一能一解一見,佛都不許。佛無持犯,心性本空,亦非垢淨。諸法無修無證,無因無果。佛不持戒,佛不修善,佛不造惡,佛不精進,佛不懈怠,佛是無作人。但有住著心見,佛即不許也。佛不是佛,莫作佛解。若不見此義,一切時中、一切處處,皆是不了本心。
        若不見性,一切時中擬作無作想,是大罪人,是癡人,落無記空中,昏昏如醉人,不辨好惡。若擬修無作法,先須見性,然後息緣慮。若不見性,得成佛道,無有是處。有人撥無因果,熾然作惡業,妄言本空,作惡無過;如此之人墮無間黑暗地獄,永無出期。若是智人,不應作如是解。
       
        問曰:「既若施為運動、一切時中皆是本心,色身無常之時,云何不見本心?」
        答曰:「本心常現前,汝自不見?」
        問曰:「心既見在,何故不見?」
        師曰:「汝曾作夢否?」
        答:「曾作夢。」
        問曰:「汝作夢之時,是汝本身否?」
        答:「是本身。」 
        又問:「汝言語施為運動,與汝別不別?」
        答曰:「不別。」 
        師曰:既若不別,即此身是汝本法身;即此法身是汝本心。
        此心從無始曠大劫來,與如今不別;未曾有生死,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不垢不淨,不好不惡,不來不去;亦無是非,亦無男女相,亦無僧俗老少,無聖無凡;亦無佛,亦無眾生,亦無修證,亦無因果,亦無筋力,亦無相貌;猶如虛空,取不得、捨不得,山河石壁不能為礙;出沒往來,自在神通;透五蘊山,渡生死河;一切業拘此法身不得。
        此心微妙難見,此心不同色心,此心是人皆欲得見。於此光明中運手動足者,如恒河沙,及乎問著,總道不得,猶如木人相似,總是自己受用,因何不識?佛言一切眾生,盡是迷人,因此作業,墮生死河,欲出還沒,只為不見性。眾生若不迷,因何問著其中事,無有一人得會者,自家運手動足因何不識。故知聖人語不錯,迷人自不會曉。故知此難明,惟佛一人能會此法;餘人天及眾生等,盡不明了。
       
        若智慧明了,此心號名法性,亦名解脫;生死不拘,一切法拘它不得,是名「大自在王如來」;亦名不思議,亦名聖體,亦名長生不死,亦名大仙。名雖不同,體即是一。
        聖人種種分別,皆不離自心;心量廣大,應用無窮,應眼見色,應耳聞聲,應鼻嗅香,應舌知味,乃至施為運動,皆是自心。一切時中,但有語言道斷,即是自心,故云:「如來色無盡,智慧亦復然。」色無盡是自心,心識善能分別一切,乃至施為運用,皆是智慧。心無形相,智慧亦無盡,故云:「如來色無盡,智慧亦復然。」
        四大色身,即是煩惱,色身即有生滅,法身常住無所住,如來法身常不變異故。經云:「眾生應知,佛性本自有之」,迦葉只是悟得本性,本性即是心,心即是性,性即此同諸佛心。前佛後佛只傳此心,除此心外,無佛可得。
        顛倒眾生不知自心是佛,向外馳求,終日忙忙;念佛禮佛,佛在何處?不應作如是等見,但知自心,心外更無別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又云:「所在之處,即為有佛」,自心是佛,不應將佛禮佛;但是有佛及菩薩相貌忽爾見前,切不用禮敬。我心空寂,本無如是相貌,若取相即是魔,盡落邪道。若是幻從心起,即不用禮。禮者不知,知者不禮,禮被魔攝。恐學人不知,故作是辨。諸佛如來本性體上,都無如是相貌,切須在意。但有異境界,切不用採括,亦莫生怕怖,不要疑惑,我心本來清淨,何處有如許相貌。乃至天龍、夜叉、鬼神、帝釋、梵王等相,亦不用心生敬重,亦莫怕懼;我心本來空寂,一切相貌皆是妄見,但莫取相。若起佛見、法見及佛菩薩等相貌,而生敬重,自墮眾生位中。
        若欲直會,但莫取一切相即得,更無別語。故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都無定實,幻無定相,是無常法,但不取相,合它聖意,故經云:「離一切相,即名諸佛。」
       
        問曰:因何不得禮佛菩薩等?
        答曰:天魔波旬、阿修羅示見神通,皆作得菩薩相貌、種種變化,是外道,總不是佛。佛是自心,莫錯禮拜。
        佛是西國語,此土云「覺性」。覺者,靈覺。應機接物,揚眉瞬目,運手動足,皆是自己靈覺之性。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道,道即是禪。禪之一字,非凡聖所測。又云:「見本性為禪」,若不見本性,即非禪也。
        假使說得千經萬論,若不見本性,只是凡夫,非是佛法。至道幽深,不可話會,典教憑何所及。但見本性,一字不識亦得。見性即是佛,聖體本來清淨,無有雜穢。所有言說,皆是聖人從心起用。用體本來空,名言猶不及,十二部經憑何得及。
        道本圓成,不用修證。道非聲色,微妙難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可向人說也。唯有如來能知,餘人天等類,都不覺知。凡夫智不及,所以有執相。不了自心本來空寂,妄執相及一切法,即墮外道。若知諸法從心生,不應有執,執即不知。
        若見本性,十二部經總是閑文字。千經萬論只是明心,言下契會,教將何用?至理絕言;教是語詞,實不是道。道本無言,言說是妄。
       
        若夜夢見樓閣、宮殿、象馬之屬,及樹木、叢林、池亭如是等相,不得起一念樂著,盡是托生之處,切須在意。臨終之時,不得取相,即得除障。疑心瞥起,即為魔攝。法身本來清淨無受,只緣迷故,不覺不知,因茲故妄受報,所以有樂著,不得自在。只今若悟得本來身心,即不染習。
        若從聖入凡,示見種種雜類,自為眾生,故聖人逆順皆得自在,一切業拘它不得。聖成久有大威德,一切品類業,被它聖人轉,天堂地獄無奈何它。凡夫神識昏昧,不同聖人內外明徹。若有疑,即不作,作即流浪生死,後悔無相救處。貧窮困苦皆從妄想生,若了是心,遞相勸勉,但無作而作,即入如來知見。
        初發心人,神識總不定。若夢中頻見異境,輒不用疑,皆是自心起故,不從外來。夢若見光明出現,過於日輪,即餘習頓盡,法界性見;若有此事,即是成道之因;唯自知,不可向人說。或靜園林中行住坐臥,眼見光明,或大或小,莫與人說,亦不得取,亦是自性光明。或夜靜暗中行住坐臥,眼睹光明,與晝無異,不得怪,並是自心欲明顯。或夜夢中見星月分明,亦自心諸緣欲息,亦不得向人說。夢若昏昏,猶如陰暗中行,亦是自心煩惱障重,亦自知。
        若見本性,不用讀經念佛,廣學多知無益,神識轉昏。設教只為標心,若識心,何用看教?若從凡入聖,即須息業養神,隨分過日。若多嗔恚,令性轉與道相違,自賺無益。聖人於生死中,自在出沒,隱顯不定,一切業拘它不得。聖人破邪魔、一切眾生,但見本性,餘習頓滅,神識不昧;須是直下便會,只在如今。欲真會道,莫執一切法;息業養神,餘習亦盡。自然明白,不假用功。外道不會佛意,用功最多;違背聖意,終日驅驅念佛轉經,昏於神性,不免輪迴。佛是閑人,何用驅驅廣求名利,後時何用?但不見性人,讀經念佛,長學精進;六時行道,長坐不臥;廣學多聞,以為佛法。此等眾生,盡是謗佛法人。
       
        前佛後佛,只言見性。諸行無常,若不見性,妄言我得阿耨菩提,此是大罪人。十大弟子阿難多聞中得第一,於佛無識,只學多聞。二乘外道皆無識佛,識數修證,墮在因果中。是眾生業報,不免生死,遠背佛意,即是謗佛眾生,殺卻無罪過。經云:「闡提人不生信心,殺卻無罪過。」若有信心,此人是佛位人。若不見性,即不用取次謗它良善,自賺無益。
        善惡歷然,因果分明。天堂地獄只在眼前,愚人不信,現墮黑暗地獄中;亦不覺不知,只緣業重故,所以不信。譬如無目人,不信道有光明,縱向伊說亦不信,只緣盲故,憑何辨得日光;愚人亦復如是。現今墮畜生雜類,誕在貧窮下賤,求生不得,求死不得。雖受是苦,直問著,亦言:「我今快樂,不異天堂。」故知一切眾生,生處為樂,亦不覺不知。如斯惡人,只緣業障重故,所以不能發信心者,不自由它也。
        若見自心是佛,不在剃除鬚髮,白衣亦是佛。若不見性,剃除鬚髮,亦是外道。
       
        問曰:白衣有妻子,婬欲不除,憑何得成佛?
        答曰:只言見性,不言婬欲。只為不見性;但得見性,婬欲本來空寂,自爾斷除,亦不樂著,縱有餘習,不能為害。何以故?性本清淨故。雖處在五蘊色身中,其性本來清淨,染污不得。
        法身本來無受,無飢無渴,無寒熱,無病,無恩愛,無眷屬,無苦樂,無好惡,無短長,無強弱,本來無有一物可得,只緣執有此色身,因即有飢渴、寒熱、瘴病等相,若不執,即一任作。若於生死中得自在,轉一切法,與聖人神通自在無礙,無處不安。若心有疑,決定透一切境界不過。不作最好,作了不免輪迴生死。若見性,旃陀羅亦得成佛。
       
        問曰:旃陀羅殺生作業,如何得成佛?
        答曰:只言見性,不言作業。縱作業不同,一切業拘不得。從無始曠大劫來,只為不見性,墮地獄中,所以作業輪迴生死。從悟得本性,終不作業。若不見性,念佛免報不得,非論殺生命。若見性,疑心頓除,殺生命亦不奈它何。
        自西天二十七祖,只是遞傳心印。吾今來此土,唯傳頓教大乘──即心是佛,不言持戒精進苦行,乃至入水火,登於劍輪,一食長坐不臥,盡是外道有為法。若識得施為運動靈覺之性,汝即諸佛心。前佛後佛只言傳心,更無別法。若識此法,凡夫一字不識亦是佛。若不識自己靈覺之性,假使身破如微塵,覓佛終不得也。
        佛者,亦名法身,亦名本心。此心無形相,無因果,無筋骨,猶如虛空,取不得,不同質礙,不同外道。此心除如來一人能會,其餘眾生迷人不明了。此心不離四大色身中,若離是心,即無能運動;是身無知,如草木瓦礫;身是無性,因何運動。若自心動,乃至語言施為運動、見聞覺知,皆是動心動用。動是心動,動即其用。動用外無心,心外無動。動不是心,心不是動。動本無心,心本無動。動不離心,心不離動。動無心離,心無動離。動是心用,用是心動。動即心用,用即心動。不動不用,用體本空。空本無動,動用同心,心本無動。故經云:「動而無所動」,終日去來而未曾去,終日見而未曾見,終日笑而未曾笑,終日聞而未曾聞,終日知而未曾知,終日喜而未曾喜,終日行而未曾行,終日住而未曾住。故經云:「言語道斷,心行處滅,見聞覺知,本自圓寂」。乃至嗔喜痛癢何異木人,只緣推尋痛癢不可得。故經云:「惡業即得苦報,善業即有善報」,不但嗔墮地獄,喜即生天。若知嗔喜性空,但不執即業脫。
        若不見性,講經決無憑,說亦無盡。略標邪正如是,不及一二也。
       
        頌曰
       
        心心心難可尋,寬時遍法界,窄也不容針。
       
        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無物。若欲求佛但求心,只這心心心是佛。
       
        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佛性不從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時。
       
        偈曰
       
        吾本來此土, 傳法救迷情。一華開五葉, 結果自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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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黃蘗山斷際禪師傳法心要

          筠州黃蘗山斷際禪師傳法心要
       
             黃蘗山斷際禪師希運撰述。裴休集並序。
       
        傳心法要卷上  黃蘗斷際禪師宛陵錄
        黃蘗山斷際禪師希運撰述,裴休集。一卷。
       
          有大禪師,法諱希運,住洪州高安縣黃檗山鷲峰下,乃曹溪六祖之嫡孫,西堂百丈之法侄。獨佩最上乘離文字之印。唯傳一心,更無別法;心體亦空,萬緣俱寂。如大日輪升虛空中,光明照耀淨無纖埃。證之者無新舊、無淺深;說之者不立義解,不立宗主,不開戶牖;直下便是,運念即乖,然後為本佛。故其言簡,其理直,其道峻,其行孤。四方學徒望山而趨,睹相而悟,往來海眾常千餘人。予會昌二年廉於鍾陵,自山迎至州,憩龍興寺,旦夕問道。大中二年廉於宛陵,復去禮迎至所部,安居開元寺,旦夕受法。退而紀之,十得一二,佩為心印,不敢發揚。今恐入神精義不聞於未來,遂出之,授門下僧太舟法建,歸舊山之廣唐寺,間長老法眾,與往日常所親聞,同異何如也。時唐大中十一年十月初八日序。
       
          師謂休曰:諸佛與一切眾生,唯是一心,更無別法。此心無始已來,不曾生不曾滅,不青不黃,無形無相,不屬有無,不計新舊,非長非短,非大非小,超過一切限量名言蹤跡對待,當體便是,動念即乖。猶如虛空,無有邊際,不可測度。唯此一心即是佛,佛與眾生更無別異。但是眾生著相外求,求之轉失。使佛覓佛,將心捉心,窮劫盡形終不能得。不知息念忘慮,佛自現前。此心即是佛,佛即是眾生。為眾生時此心不減,為諸佛時此心不添。乃至六度萬行河沙功德,本自具足,不假修添。遇緣即施,緣息即寂。若不決定信此是佛,而欲著相修行以求功用,皆是妄想,與道相乖。此心即是佛,更無別佛,亦無別心。此心明淨猶如虛空,無一點相貌。舉心動念,即乖法體,即為著相。無始已來無著相佛,修六度萬行欲求成佛,即是次第。無始已來無次第佛,但悟一心,更無少法可得,此即真佛。佛與眾生一心無異,猶如虛空無雜無壞。如大日輪照四天下,日升之時明遍天下,虛空不曾明;日沒之時暗遍天下,虛空不曾暗。明暗之境自相陵奪,虛空之性廓然不變。佛及眾生心亦如此。若觀佛作清淨光明解脫之相,觀眾生作垢濁暗昧生死之相,作此解者,歷河沙劫終不得菩提,為著相故。唯此一心,更無微塵許法可得,即心是佛。
       
          如今學道人,不悟此心體,便於心上生心,向外求佛,著相修行,皆是惡法,非菩提道。供養十方諸佛,不如供養一個無心道人,何故?無心者,無一切心也。如如之體,內如木石不動不搖,外如虛空不塞不礙。無能所,無方所,無相貌,無得失,趨者不敢入此法,恐落空無棲泊處,故望崖而退。例皆廣求知見,所以求知見者如毛,悟道者如角。文殊當理,普賢當行。理者真空無礙之理,行者離相無盡之行。觀音當大慈,勢至當大智。維摩者淨名也,淨者性也,名者相也,性相不異,故號淨名。諸大菩薩所表者,人皆有之,不離一心,悟之即是。今學道人,不向自心中悟,乃於心外著相取境,皆與道背。恆河沙者,佛說是沙,諸佛菩薩釋梵諸天步履而過,沙亦不喜;牛羊蟲蟻踐踏而行,沙亦不怒;珍寶馨香,沙亦不貪;糞尿臭穢,沙亦不惡。此心即無心之心,離一切相。眾生諸佛更無差別。但能無心,便是究竟。學道人若不直下無心,累劫修行終不成道,被三乘功行拘繫,不得解脫。
       
          然證此心有遲疾,有聞法一念便得無心者,有至十信十住十行十迴向乃得無心者,有至十地乃得無心者;長短得無心乃住,更無可修可證,實無所得,真實不虛;一念而得,與十地而得者,功用恰齊,更無深淺,只是歷劫枉受辛勤耳。造惡造善皆是著相,著相造惡枉受輪迴,著相造善枉受勞苦,總不如言下便自認取本法。此法即心,心外無法;此心即法,法外無心。心自無心,亦無無心者。將心無心,心卻成有,默契而已,絕諸思議,故曰言語道斷,心行處滅。此心是本源清淨佛,人皆有之,蠢動含靈,與諸佛菩薩,一體不異。只為妄想分別,造種種業果。本佛上實無一物,虛通寂靜,明妙安樂而已。深自悟入,直下便是,圓滿具足,更無所欠。縱使三祇精進修行,歷諸地位,及一念證時,只證元來自佛,向上更不添得一物,卻觀歷劫功用,總是夢中妄為。故如來云:我於阿耨菩提實無所得,若有所得,然燈佛則不與我授記。又云: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菩提,即此本源清淨心,與眾生諸佛,世界山河,有相無相,遍十方世界,一切平等,無彼我相。此本源清淨心,常自圓明遍照,世人不悟,只認見聞覺知為心;為見聞覺知所覆,所以不睹精明本體。但直下無心,本體自現,如大日輪升於虛空,遍照十方更無障礙。故學道人唯認見聞覺知施為動作,空卻見聞覺知,即心路絕無入處。但於見聞覺知處認本心,然本心不屬見聞覺知,亦不離見聞覺知;但莫於見聞覺知上起見解,亦莫於見聞覺知上動念;亦莫離見聞覺知覓心,亦莫舍見聞覺知取法。不即不離,不住不著,縱橫自在,無非道場。世人聞道諸佛皆傳心法,將謂心上別有一法可證可取,逐將心覓法,不知心即是法,法即是心,不可將心更求於心,歷千萬劫終無得日。不如當下無心,便是本法。如力士迷額內珠,向外求覓,周行十方終不能得;智者指之,當時自見本珠如故。故學道人迷自本心,不認為佛。遂向外求覓,起功用行,依次第證,歷劫勤求永不成道。不如當下無心。決定知一切法本無所有,亦無所得。無依無住,無能無所,不動妄念,便證菩提。及證道時,只證本心佛。歷劫功用,并是虛修,如力士得珠時,只得本額珠,不關向外求覓之力。故佛言:我與阿耨菩提實無所得。恐人不信,故引五眼所見,五語所言,真實不虛,是第一義諦。
       
          學道人莫疑四大為身。四大無我,我亦無主,故知此身無我亦無主。五蘊為心,五蘊無我亦無主,故知此心無我亦無主。六根六塵六識和合生滅亦復如是。十八界既空,一切皆空。唯有本心蕩然清淨。有識食,有智食。四大之身,饑瘡為患,隨順給養,不生貪著,謂之智食。恣情取味,妄生分別,唯求適口,不生厭離,謂之識食。聲聞者因聲得悟,故謂之聲聞。但不了自心,於聲教上起解。或因神通,或因瑞相,言語運動,聞有菩提涅槃,三僧祇劫修成佛道,皆屬聲聞道,謂之聲聞佛,唯直下頓了自心本來是佛,無一法可得,無一行可修,此是無上道,此是真如佛。學道人只怕一念有,即與道隔矣。念念無相,念念無為,即是佛。學道人若欲得成佛,一切佛法總不用學,唯學無求無著。無求即心不生,無著即心不滅,不生不滅即是佛。八萬四千法門,對八萬四千煩惱,只是教化接引門。本無一切法,離即是法,知離者是佛,但離一切煩惱,是無法可得。
       
          學道人若欲得知要訣,但莫於心上著一物。言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此是喻法身即虛空,虛空即法身。常人謂法身遍虛空處,虛空中含容法身。不知法身即虛空,虛空即法身也。若定言有虛空,虛空不是法身;若定言有法身,法身不是虛空。但莫作虛空解,虛空即法身;莫作法身解,法身即虛空。虛空與法身無異相,佛與眾生無異相;生死與涅槃無異相,煩惱與菩提無異相,離一切相即是佛。凡夫取境,道人取心,心境雙忘,乃是真法。忘境猶易,忘心至難。人不敢忘心,恐落空無撈摸處。不知空本無空,唯一真法界耳。此靈覺性,無始已來,與虛空同壽,未曾生未曾滅,未曾有未曾無,未曾穢未曾淨,未曾喧未曾寂,未曾少未曾老;無方所無內外,無數量無形相,無色象無音聲;不可覓不可求,不可以智慧識,不可以言語取,不可以境物會,不可以功用到。諸佛菩薩與一功蠢動含靈,同此大涅槃性。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法。一念離真,皆為妄想。不可以心更求於心,不可以佛更求於佛,不可以法更求於法。故學道人直下無心,默契而已。擬心即差,以心傳心,此為正見。慎勿向外逐境,認境為心,是認賊為子。為有貪嗔癡,即立戒定慧。本無煩惱,焉有菩提。故祖師云:佛說一切法,為除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本源清淨佛土,更不著一物。譬如虛空,雖以無量珍寶莊嚴,終不能住;佛性同虛空,雖以無量功德智慧莊嚴終不能住;但迷本性,轉不見耳。所謂心地法門,萬法皆依此心建立,遇境即有,無境即無,不可於淨性上轉作境解。所言定慧鑒用歷歷寂寂惺惺見聞覺知,皆是境上作解。暫為中下根人說即得,若欲親證,皆不可作如此見解。盡是境法有沒處,沒於有地。但於一切法不作有無見,即見法也。
       
          九月一日師謂休曰:自達摩大師到中國,唯說一心,唯傳一法,以佛傳佛,不說餘佛,以法傳法,不說餘法。法即不可說之法,佛即不可取之佛,乃是本源清淨心也。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般若為慧,此慧即無相本心也。凡夫不趣道,唯恣六情,乃行六道。學道人一念計生死,即落魔道;一念起諸見,即落外道;見有生,趣其滅,即落聲聞道;不見有生,唯見有滅,即落緣覺道;法本不生今亦無滅,不起二見,不厭不忻,一切諸法唯是一心,然後乃為佛乘也。凡夫皆逐境生心,心遂忻厭,若欲無境,當忘其心。心忘即境空,境空即心滅。若不忘心而但除境,境不可除只益紛擾。故萬法唯心,心亦不可得,復何求哉。學般若人,不見有一法可得。絕意三乘,唯一真實,不可證得。謂我能證能得,皆增上慢人。法華會上拂衣而去者,皆斯徒也。故佛言我於菩提實無所得,默契而已。凡人臨欲終時,但觀五蘊皆空,四大無我,真心無相,不去不來。生時性亦不來,死時性亦不去,湛然圓寂,心境一如。但能如是直下頓了,不為三世所拘繫,便是出世人也。切不可有分毫趣向,若見善相諸佛來迎,及種種現前,亦無心隨去;若見惡相種種現前,亦無心怖畏,但自忘心,同於法界,便得自在,此即是要節也。
       
          十月八日師謂休曰:言化城者,二乘及十地等覺妙覺,皆是權立接引之教,并為化城。言寶所者,乃真心本佛自性之寶,此寶不屬情量,不可建立。無佛無眾生,無能無所,何處有城?若問此既是化城,何處為寶所?寶所不可指,指即有方所,非真寶所也。故云在近而已,不可定量言之。但當體會契之即是。言闡提者,信不具也。一切六道眾生,乃至二乘,不信有佛果,皆謂之斷善根闡提。菩薩者深信有佛法,不見有大乘小乘,佛與眾生同一法性,乃謂之善根闡提。大抵因聲教而悟者謂之聲聞,觀因緣而悟者謂之緣覺,若不向自心中悟,雖至成佛,亦謂之聲聞佛。學道人多於教法上悟,不於心法上悟,雖歷劫修行,終不是本佛。若不於心悟,乃至於教法上悟,即輕心重教,遂成逐塊,忘於本心。故但契本心,不用求法,心即法也。凡人多為境礙心,事礙理;常欲逃境以安心,摒事以存理。不知乃是心礙境,理礙事;但令心空境自空,但令理寂事自寂,勿倒用心也。凡人多不肯空心,恐落於空,不知自心本空。愚人除事不除心,智者除心不除事。菩薩心如虛空,一切俱捨,所作福德皆不貪著。然捨有三等,內外身心一切俱捨,猶如虛空無所取著,然後隨方應物,能所皆忘,是為大捨;若一邊行道布德,一邊旋捨,無希望心,是為中捨;若廣修眾善,有所希望,聞法知空,遂乃不著,是為小捨。大捨如火燭在前,更無迷悟;中捨如火燭在傍,或明或暗;小捨如火燭在後,不見坑?。故菩薩心如虛空,一切俱捨,過去心不可得,是過去捨;現在心不可得,是現在捨;未來心不可得,是未來捨;所謂三世俱捨。自如來付法迦葉已來,以心印心,心心不異。印著空,即印不成文,印著物,即印不成法。故以心印心,心心不異,能印所印,俱難契會,故得者少。然心即無心,得即無得。佛有三身,法身說自性虛通法,報身說一切清淨法,化身說六度萬行法。法身說法,不可以言語音聲形相文字而求,無所說,無所證,自性虛通而已。故曰無法可說,是名說法。報身化身皆隨機感現,所說法亦隨事應根以為攝化,皆非真法。故曰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所言同是一精明,分為六和合。一精明者一心也,六和合者六根也。此六根各與塵合,眼與色合,耳與聲合,鼻與香合,舌與味合,身與觸合,意與法合,中間生六識,為十八界。若了十八界無所有,束六和合為一精明,一精明者即心也。學道人皆知此,但不能免作一精明六和合解,遂被法縛,不契本心。如來現世,欲說一乘真法,則眾生不信,興謗沒於苦海,若都不說,則墮慳貪,不為眾生,溥捨妙道,遂設方便說有三乘。乘有大小,得有淺深,皆非本法。故云唯有一乘道,餘二則非真,然終未能顯一心法。故召迦葉同法座,別付一心離言說法,此一枝法令別行,若能契悟者,便至佛地矣。
       
        問:如何是道,如何修行?師云:道是何物,汝欲修行。問:諸方宗師相承,參禪學道如何?師云:引接鈍根人語,未可依憑。云:此既是引接鈍根人語,未審接上根人,復說何法?師云:若是上根人,何處更就人,覓他自己尚不可得,何況更別有法當情,不見教中云法法何狀。云:若如此,則都不要求覓也。師云:若與麼,則省心力。云:如是,則渾成斷絕,不可是無也。師云:阿誰教他無,他是阿誰,你擬覓他。云:既不許覓,何故又言莫斷他。師云:若不覓,即便休,誰教你斷,你見目前虛空,作麼生斷他。云:此法可得便同虛空否?師云:虛空早晚向你道有同有異,我暫如此說,你便向者裏生解。云:應是不與人生解耶?師云:我不曾障你,要且解屬於情,情生則智隔。云:向者裏莫生情是否?師云:若不生情,阿誰道是。
       
        問:才向和尚處發言,為甚麼便道話墮。師云:汝自是不解語人,有甚麼墮負。
       
        問:向來如許多言說,皆是抵敵語,都未曾有實法指示於人。師云:實法無顛倒。汝今問處自生顛倒,覓甚麼實法。云:既是問處自生顛倒,和尚答處如何?師云:你且將物照面看,莫管他人。又云:只如個癡狗相似,見物動處便吠,風吹草木也不別。又元:我此禪宗,從上相承以來,不曾教人求知求解。只云學道,早是接引之詞,然道亦不可學。情存學解,卻成迷道。道無方所,名大乘心。此心不在內外中間,實無方所。第一不得作知解。只是說汝如今情量盡處為道,情量若盡,心無方所。此道天真,本無名字。只為世人不識,迷在情中,所以諸佛出來說破此事,恐汝諸人不了,權立道名。不可守名而生解,故云得魚忘筌。身心自然達道,識心達本源故,號為沙門。沙門果者,息慮而成,不從學得。汝如今將心求心,傍他家舍,只擬學取,有甚麼得時。古人心利,才聞一言,便乃絕學,所以喚作絕學無為閒道人。今時人只欲得多知多解,廣求文義,喚作修行。不知多知多解,翻成壅塞。唯知多與兒酥乳吃,消與不消都總不知。三乘學道人皆是此樣,盡名食不消者。所謂知解不消,皆為毐藥。盡向生滅中取,真如之中都無此事。故云我王庫內無如是刀,從前所有一切解處,盡須併卻令空,更無分別,即是空如來藏。如來藏者,更無纖塵可有,即是破有法王出現世間。亦云我於然燈佛所無少法可得。此語只為空你情量知解,但銷鎔表裏情盡,都無依執,是無事人。三乘教網,只是應機之藥,隨宜所說,臨時施設,各各不同,但能了知,即不被惑。第一不得於一機一教邊守文作解,何以如此?實無有定法如來可說。我此宗門不論此事,但知息心即休,更不用思前慮後。
       
        問:從上來皆云即心是佛,未審即那個心是佛?師云:你有幾個心?云:為復即凡心是佛,即聖心是佛?師云:你何處有凡聖心耶?云:即今三乘中說有凡聖,和尚何得言無?師云:三乘中分明向你道凡聖心是妄,你今不解,反執為有,將空作實,豈不是妄。妄故迷心,汝但除卻凡情聖境,心外更無別佛。祖師西來,直指一切人全體是佛,汝今不識,執凡執聖,向外馳騁,還自迷心,所以向汝道即心是佛。一念情生即墮異趣,無始已來不異今日,無有異法,故名成等正覺。云:和尚所言即者,是何道理?師云:覓什麼道理,才有道理,便即心異。云:前言無始已來不異今日,此理如何?師云:只為覓故,汝自異他;汝若不覓,何處有異?云:既是不異,何更用說即?師云:汝若不認凡聖,阿誰向汝道即;即若不即,心亦不心,可中心即俱忘,阿你更擬向何處覓去?
       
        問:妄能障自心,未審而今以何遣妄?師云:起妄遣妄亦成妄,妄本無根,只因分別而有,你但於凡聖兩處情盡,自然無妄,更擬若為遣他,都不得有纖毫依執,名為我捨兩臂必當得佛。云:既無依執,當何相承?師云:以心傳心。云:若心相傳,云何言心亦無?師云:不得一法,名為傳心,若了此心,即是無心無法。云:若無心無法,云何名傳?師云:汝聞道傳心,將謂有可得也。所以祖師云,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了了無所得,得時不說知,此事若教汝會,何堪也。
       
        問:只如目前虛空,可不是境,豈無指境見心乎?師云:什麼心教汝向境上見,設汝見得,只是個照境底心,如人以鏡照面,縱然得見眉目分明,原來只是影像,何關汝事。云:若不因照,何時得見?師云:若也涉因,常須假物,有什麼了時,汝不見他向汝道,撒手似君無一物,徙勞謾說數千般。云:他若識了,照亦無物耶?師云:若是無物更何用照,你莫開眼囈語去。
       
        上堂云:百種多知,不如無求最第一也,道人是無事人,實無許多般心,亦無道理可說,無事散去。
       
        問:如何是世諦?師云:說葛藤作什麼?本來清淨,何假言說問答,但無一切心,即名無漏智。汝每日行住坐臥一切言語,但莫著有為法,出言瞬目,盡同無漏。如今末法向去,多是學禪道者,皆著一切聲色,何不與我心心同虛空去,如枯木石頭去,如寒灰死火去,方有少分相應。若不如是,他日盡被閻老子銬你在,你但離卻有無諸法,心如日輪常在虛空,光明自然不照而照,不是省力底事。至此之時無棲泊處,即是行諸佛行,便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此是你清淨法身,名為阿耨菩提。若不會此意,縱你學得多知,勤苦修行,草衣木食,不識自心,盡名邪行,定作天魔眷屬,如此修行當復何益?誌公云:佛本是自心作,那得向文字中求,饒你學得三賢四果十地滿心,也只是在凡聖內坐。不見道諸行無常,是生滅法,勢力盡,箭還墜,招得來生不如意,爭似無為實相門,一超直入如來地,為你不是與麼人,須要向古人建化門廣學知解。誌公云:不逢出世明師,枉服大乘法藥;你如今一切時中行住坐臥,但學無心,久久須實得;為你力量小,不能頓超,但得三年五年,或十年,須得個入頭處,自然會去,為汝不能如是,須要將心學禪學道,佛法有甚麼交涉。故云:如來所說,皆為化人,如將黃葉為金,止小兒啼,決定不實,若有實得,非我宗門下客,且與你本體有甚交涉。故經云:實無法少法可得名為阿耨菩提,若也會得此意,方知佛道魔道俱錯,本來清淨皎皎地,無方圓,無大小,無長短等相,無漏無為,無迷無悟,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一切不如心真實。法身從古至今,與佛祖一般,何處欠少一毫毛。既會如是意,大須努力,盡今生去,出息不保入息。
       
        問:六祖不會經書,何得傳衣為祖?秀上座是五百人首座,為教授師,講得三十二本經論,云何不傳衣?師云:為他有心,是有為法,所修所證,將為是也,所以五祖付六祖,六祖當時只是默契得,密授如來甚深意,所以付法於他。汝不見道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若會此意,方名出家兒,方好修行,若不信,云何明上座走來大庾嶺頭尋六祖。六祖便問:汝來求何事,為求衣,為求法?明上座云:不為衣來,但為法來。六祖云:汝且暫時斂念,善惡都莫思量,明乃稟語。六祖云:不思善,不思惡,正當與麼時,還我明上座父母未生時面目來。明於言下忽然默契,便禮拜云: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某甲在五祖會中,枉用三十年功夫,今日方省前非。六祖云:如是,到此之時,方知祖師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在言說。豈不見阿難問迦葉云:世尊傳金襴外,別傳何物?迦葉召阿難,阿難應諾。迦葉云:倒卻門前剎竿著,此便是祖師之標榜也;甚深阿難三十年為侍者,只為多聞智慧,被佛訶云:汝千日智慧,不如一日學道,若不學道,滴水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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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心法要卷下  黃蘗斷際禪師宛陵錄
        黃蘗山斷際禪師希運撰述,裴休集。一卷。
       
       
          裴相公問師曰:山中四五百人,幾人得和尚法?師云:得者莫測其數,何故?道在心悟,豈在言說,言說只是化童蒙耳。
       
          問:如何是佛?師云:即心是佛,無心是道。但無生心動念、有無長短、彼我能所等心,心本是佛,佛本是心。心如虛空,所以云佛真法身猶若虛空,不用別求,有求皆苦。設使恒沙劫行六度萬行,得佛菩提,亦非究竟。何以故?為屬因緣造作之故。因緣若盡,還歸無常。所以云,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但識自心,無我無人,本來是佛。
       
          問:聖人無心即是佛,凡夫無心,莫沉空寂否?師云:法無凡聖,亦無沉寂。法本不有,莫作無見;法本不無,莫作有見。有之與無,盡是情見,猶如幻翳。所以云,見聞如幻翳,知覺乃眾生。祖師門中只論息機忘見,所以忘機則佛道隆,分別則魔軍熾。
       
          問:心既本來是佛,還修六度萬行否?師云:悟在於心,非關六度萬行,六度萬行盡是化門接物度生邊事。設使菩提真如實際解脫法身,直至十地四果聖位,盡是度門,非關佛心。心即是佛,所以一切諸度門中,佛心第一。但無生死煩惱等心,即不用菩提等法。所以道,佛說一切法,度我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從佛至祖,並不論別事,唯論一心,亦云一乘,所以十方諦求,更無餘乘。此眾無枝葉,唯有諸真實,所以此意難信。達摩來此土,至梁魏二國,只有可大師一人密信自心,言下便會即心是佛,身心俱無,是名大道;大道本來平等,所以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心性不異,即性即心,心不異性,名之為祖。所以云,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
       
          問:佛度眾生否?師云:實無眾生如來度者,我尚不可得,非我何可得,佛與眾生皆不可得。云:現有三十二相及度眾生,何得言無?師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佛與眾生,盡是汝作妄見,只為不識本心,謾作見解,才作佛見,便被佛障,作眾生見,被眾生障,作凡、作聖、作淨、作穢等見,盡成其障,障汝心故,總成輪轉,猶如獼猴放一捉一,無有歇期。一等是學,直須無學,無凡無聖,無淨無垢,無大無小,無漏無為。如是一心中,方便勤莊嚴。聽汝學得三乘十二分教,一切見解,總須捨卻。所以除去所有,唯置一床,寢疾而臥,只是不起諸見。無一法可得,不被法障,透脫三界凡聖境域,始得名為出世佛。所以云稽首如空無所依,出過外道,心既不異,法亦不異;心既無為,法亦無為。萬法盡由心變,所以我心空故諸法空,千品萬類悉皆同,盡十方空界同一心體,心本不異,法亦不異,只為汝見解不同,所以差別。譬如諸天共寶器食,隨其福德飯色有異。十方諸佛實無少法可得,名為阿耨菩提,祇是一心,實無異相,亦無光彩,亦無勝負。無勝故無佛像,無負故無眾生相。云:心既無相,豈得全無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化度眾生耶?師云:三十二相屬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八十種好屬色,若以色見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問:佛性與眾生性,為同為別?師云:性無同異。若約三乘教,即說有佛性有眾生性,遂有三乘因果,即有同異。若約佛乘,及祖師相傳,即不說如是事,惟指一心,非同非異,非因非果。所以云,唯此一乘道,無二亦無三,除佛方便說。
       
          問:無邊身菩薩,為什麼不見如來頂相?師云:實無可見,何以故?無邊身菩薩,便是如來,不應更見。只教你不作佛見,不落佛邊;不作眾生見,不落眾生邊;不作有見,不落有邊;不作無見,不落無邊;不作凡見,不落凡邊;不作聖見,不落聖邊;但無諸見,即是無邊身。若有見處,即名外道。外道者樂於諸見,菩薩於諸見而不動,如來者即諸法如義。所以云,彌勒亦如也,眾聖賢亦如也,如即無生,如即無滅,如即無見,如即無聞;如來頂即是圓見,亦無圓見,故不落圓邊。所以佛身無為,不墮諸數。權以虛空為喻,圓同太虛,無欠無餘,等閑無事,莫強辯他境,辯著便成識。所以云,圓成沈識海,流轉若飄蓬,只道我知也,學得也,契悟也,解脫也,有道理也。強處即如意,弱處即不如意,似者個見解,有什麼用處。我向汝道,等閑無事,莫謾用心,不用求真,唯須息見。所以內見外見俱錯,佛道魔道俱惡。所以文殊暫起二見,貶向二鐵圍山。文殊即實智,普賢即權智。權實相對治,究竟亦無權實,唯是一心,心且不佛不眾生,無有異見。才有佛見,便作眾生見。有見無見,常見斷見,便成二鐵圍山,被見障故。祖師直指一切眾生本心本體本來是佛,不假修成,不屬漸次,不是明暗;不是明故無明,不是暗故無暗。所以無無明,亦無無明盡。入我此宗門,切須在意。如此見得,名之為法;見法故,名之為佛;佛法俱無,名之為僧,喚作無為僧,亦名一體三寶。夫求法者,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眾求,應無所求。不著佛求,故無佛;不著法求,故無法;不著眾求,故無僧。
       
          問:和尚見今說法,何得言無僧亦無法?師云:汝若見有法可說,即是以音聲求我。若見有我,即是處所。法亦無法,法即是心。所以祖師云:付此心法時,法法何曾法,無法無本心,始解心心法。實無一法可得,名坐道場。道場者只是不起諸見,悟法本空,喚作空如來藏。本來無一物,何處有塵埃,若得此中意,逍遙何所論。
       
          問:本來無一物,無物便是否?師云:無亦不是,菩提無是處,亦無無知解。
       
          問:何者是佛?師云:汝心是佛。佛即是心,心佛不異,故云即心即佛。若離於心,別更無佛。云:若自心是佛,祖師西來如何傳授?師云:祖師西來唯傳心佛。直指汝等心本來是佛,心心不異,故名為祖。若直下見此意,即頓超三乘一切諸位,本來是佛,不假修成。云:若如此十方諸佛出世,說於何法?師云:十方諸佛出世,只共說一心法。所以佛密付與摩訶大迦葉,此一心法體,盡虛空遍法界,名為諸佛理。論這個法,豈是汝於言句上解得他,亦不是於一機一境上見得他,此意唯是默契得,這一門名為無為法門。若欲會得,但知無心忽悟即得。若用心擬學取,即轉遠去。若無歧路心、一切取捨心,心如木石,始有學道分。云:如今現有種種妄念,何以言無?師云;妄本無禮,即是汝心所起,汝若識心是佛,心本無妄,那得起心更認於妄。汝若不生心動念,自然無妄。所以云,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云:今正妄念起時,佛在何處?師云:汝今覺妄起時,覺正是佛;可中若無妄念,佛亦無;何故如此?為汝起心作佛見,便謂有佛可成,作眾生見,便謂有眾生可度。起心動念,總是汝見處。若無一切見,佛有何處所。如文殊才起佛見,便貶向二鐵圍山。云:今正悟時,佛在何處?師云:問從何來,覺從何起,語默動靜一切聲色盡是佛事,何處覓佛?不可更頭上安頭,嘴上加嘴。但莫生異見,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總不出汝心。三千世界,都來是汝個自己,何處有許多般。心外無法,滿目青山,虛空世界,皎皎地無絲髮許與汝作見解。所以一切聲色,是佛之慧目。法不孤起,仗境方生。為物之故,有其多智。終日說何曾說,終日聞何曾聞。所以釋迦四十九年說,未曾說著一字,云:若如此,何處是菩提?師云:菩提無是處。佛亦不得菩提,眾生亦不失菩提。不可以身得,不可以心求,一切眾生即菩提相。云:如何發菩提心?師云:菩提無所得。你今但發無所得心,決定不得一法,即是菩提心。菩提無住處,是故無有得者。故云:我於然燈佛所,無有少法可得,佛即與我授記。明知一切眾生本是菩提,不應更得菩提。你今聞發菩提心,將謂一個心學取佛去,唯擬作佛,任你三祇劫修,亦只得個報化佛,與你本源真性佛有何交涉。故云:外求有相佛,與汝不相似
       
          問:本既是佛,那得更有四生六道種種形貌不同?師云:諸佛體圓,更無增減,流入六道,處處皆圓,萬類之中,個個是佛。譬如一團水銀,分散諸處,顆顆皆圓,若不分時只是一塊。此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種種形貌,喻如屋舍,捨驢屋入人屋,捨人身至天身,乃至聲聞、緣覺、菩薩、佛屋,皆是汝取捨處所以有別。本源之性,何得有別。
       
          問:諸佛如何行大慈悲,為眾生說法?師云:佛慈悲者,無緣故,名大慈悲。慈者不見有佛可成,悲者不見有眾生可度。其所說法,無說無示。其聽法者,無聞無得。譬如幻士為幻人說法,者個法,若為道我從善知識言下領得,會也悟也。者個慈悲,若為汝起心動念學得他見解,不是自悟本心,究竟無益。
       
          問:何者是精進?師云:身心不起,是名第一牢強精進。才起心向外求者,名為歌利王愛游獵去,心不外游即是忍辱仙人,身心俱無,即是佛道。
       
          問:若無心行此道得否:師云:無心便是行此道,更說什麼得與不得。且如瞥起一念便是境,若無一念便是境妄心自滅,無復可追尋。
       
          問:如何是出三界?師云:善惡都莫思量,當處便出三界。如來出世,為破三有,若無一切心,三界亦非有。如一微塵破為百分,九十九分是無,一分是有,摩訶衍不能勝出;百分俱無,摩訶衍始能勝出。
       
          上堂云:即心是佛,上至諸佛,下至蠢動含靈,皆有佛性,同一心體,所以達摩從西天來,唯傳一心法,直指一切眾生本來是佛,不假修行,但如今識取自心,見自本性,更莫別求。云何識自心?即如今言語者正是汝心,若不言語,又不作用,心體如虛空相似,無有相貌,亦無方所,亦不一向是無,有而不可見故。祖師云:真性心地藏,無頭亦無尾,應緣而化物,方便呼為智。若不應緣之時,不可言其有無;正應之時,亦無蹤跡,既知如此,如今但向無中棲泊,即是行諸佛路。經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一切眾生輪迴生死者,意緣走作,心於六道不停,致使受種種苦。淨名云:難化之人,心如猿猴,故以若干種法,制御其心,然後調伏,所以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故知一切諸法皆由心造,乃至人天地獄六道修羅盡由心造。如今但學無心,頓息諸緣,莫生妄想分別,無人無我,無貪嗔,無憎愛,無勝負,但除卻如許多種妄想,性本來清淨,即是修行菩提法佛等。若不會此意,縱你廣學,勤苦修行,木食草衣,不識自心,皆名邪行,盡作天魔外道水陸諸神,如此修行,當復何益。誌公云:本體是自心作,那得文字中求。如今但識自心,息卻思惟,忘想塵勞,自然不生。淨名云:唯置一床,寢疾而臥,心不起也。如人臥疾,攀緣都息,妄想歇滅,即是菩提。如今若心裡紛紛不定,任你學到三乘四果十地諸位,合殺只向凡聖中坐,諸行盡歸無常,勢力皆有盡期。猶如箭射於空,力盡還墜,卻歸生死論迴,如斯修行,不解佛意,虛受辛苦,豈非大錯。誌公云:未逢出世明師,枉服大乘法藥,如今但一切時中行住坐臥,但學無心,亦無分別,亦無依倚,亦無住著;終日任運騰騰,如癡人相似,世人盡不識你,你亦不用教人識不識,心如頑石頭,都無縫罅;一切法透汝心不入,兀然無著,如此始有少分相應,透得三界境過,名為佛出世;不漏心相,名為無漏智;不作人天業,不作地獄業,不起一切心,諸緣盡不生,即此身心是自由人,不是一向不生,只是隨意而生。經云:菩薩有意生身,是也。忽若未會無心,著相而作者,皆屬魔業,乃至作淨土佛事,并皆成業,乃名佛障,障汝心故。被因果管束,去住無自由分,所以菩提等法,本不是有。如來所說皆是化人,猶如黃業為金,權止小兒啼故,實無有法,名阿耨菩提。如今既會此意,何用區區;但隨緣消舊業,更莫造新殃,心裡明明,所以舊時見解總須捨卻。淨名云:除去所有。法華云:二十年中常令除糞,只是除去心中作見解處。又云蠲除戲論之糞。所以如來藏本自空寂,並不停留一法。故經云:諸佛國土亦復皆空。若言佛道是修學而得,如此見解全無交涉。或作一機一境、揚眉動目,只對相當,便道契會也、得證悟禪理也。忽逢一人不解,便道都無所知。對他若得道理,心中便歡喜;若被他折伏不如他,便即心懷惆悵。如此心意學禪,有何交涉。任汝會得少許道理,只得個心所法,禪道總沒交涉。所以達摩面壁,都不令人有見處。故云:忘機是佛道,分別是魔境。此性縱汝迷時亦不失,悟時亦不得,天真自性,本無迷悟,盡十方虛空界,元來是我一心體,縱汝動用造作,豈離虛空。虛空本來,無大無小,無漏無為,無迷無悟,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決纖毫的量,是無依倚,無粘綴,一道清流,是自性無生法忍,何有擬議。真佛無口,不解說法,真聽無耳,其誰聞乎,珍重!
       
          師本是閩中人,幼於本州黃蘗山出家,額間隆起如珠,音辭明潤,志意沖淡,後遊天臺,逢一僧如舊識,乃同行,屬澗水暴漲,師倚杖而止,其僧率師同過。師云:請兄先過,其僧即浮笠於水上便過。師云:我卻共個艄子作隊,悔不一棒打殺。
       
          有僧辭歸宗,宗云:往何處去?云:諸方學五味禪去。宗云:諸方有五味禪,我這裡只是一味禪。云:如何是一味禪?宗便打。僧云:會也會也。宗云:道道。僧擬開口,宗又打,其僧後到師處,師問什麼處來?云:歸宗來。師云:歸宗有何言句?僧遂舉前話。師乃上堂舉此因緣云:馬大師出八十四人善知識,問著個個屙漉漉地,只有歸宗較些子。
       
          師在鹽官會裡,大中帝為沙彌,師於佛殿上佛禮。沙彌云: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眾求,長老禮拜,當所何求?師云:不著佛求,不著佛法,不著眾求,常禮如是事。沙彌云:用禮為何,師便掌。沙彌云:太粗生。師云:這裡是什麼所在,說粗說細,隨後又掌,沙彌便走。
       
          師行腳時到南泉,一日齋時,捧缽向南泉位上坐。南泉下來見,便問長老什麼年中行道?師云:威音王已前。南泉云:猶是王老師孫在,師便下去。師一日出次,南泉云:如許大身材,戴個些子大笠。師云:三千大千世界總在裡許。南泉云:王老師喏!師戴笠便行。
       
          師一日在茶堂內坐,南泉下來,問定慧等學,明見佛性,此理如何?師云:十二時中不依倚一物。泉云:莫便是長老見處麼?師云:不敢。泉云:漿水錢且置,草鞋錢什麼人還?師便休。後溈山舉此因緣問仰山,莫是黃蘗搆他南泉不得麼?仰山云:不然,須知黃蘗有陷虎之機。溈山云:子見處得與麼長。
       
          一日普請,泉問什麼處去?師云:擇菜去。泉云:將什麼擇?師豎起刀子。泉云:只解作賓,不解作主。師扣三下。
       
          一日五人新到,同時相看,一人不禮拜,以手畫一圓相而立。師云:還知道好隻獵犬麼?云:尋羚羊氣來。師云:羚羊無氣,汝向什麼處尋?云:尋羚羊蹤來。師云:羚羊無蹤,汝向什麼處尋?云:尋羚羊跡來。師云:羚羊無跡,汝向什麼處尋?云:與麼則死羚羊也。師便休。來日陞座退,問昨日尋羚羊僧出來,其僧便出。師云:老僧昨日後頭未有語在,作麼生?其僧無語。師云:將謂是本色衲僧,原來只是義學沙門。
       
          師曾散眾在洪州開元寺,裴相公一日入寺行次,見壁畫,乃問寺主,這畫是什麼?寺主云:畫高僧。相公云:形影在這裡,高僧在什麼處?寺主無對。相公云:此間莫有禪僧麼?寺主云:有一人。相公遂請師相見,乃舉前話問師。師召云:裴休!休應諾。師云:在什麼處。相公於言下有省,乃再請師開堂。
       
          上堂云:汝等諸人盡是?酒糟漢,與麼行腳,笑殺他人,總似與麼容易,何處更有今日,汝還知大唐國裡無禪師麼?時有僧問,只如諸方見今出世,匡徒領眾,為什麼卻道無禪師?師云:不道無禪,只道無師。後溈山舉此因緣問仰山云:意作麼生?仰山云?鵝王擇乳,素非鴨類。溈山云:此實難辨。
       
          裴相一日托一尊佛於師前胡跪云:請師安名?師召云:裴休!休應喏。師云:與汝安名竟。相公便禮拜。相公一日上詩一章,師接得便作卻,乃問會麼?相公云:不會。師云:與麼不會,猶較些子,若形紙墨,何有吾宗。詩曰:自從大士傳心印,額有圓珠七尺身,挂錫十年棲蜀水,浮杯今日度漳濱;千徒龍象隨高步,萬里香花結勝因,願欲事師為弟子,不知將法付何人。師答曰:心如大海無邊際,口吐紅蓮養病身,雖有一雙無事手,不曾只揖等閑人。
       
          夫學道者,先須摒卻雜學諸緣,決定不求;聞甚深法,恰似清風屆耳,瞥然而過,更不追尋,是為甚深,入如來禪,離生禪想。從上祖師唯傳一心,更無二法,指心是佛,頓超等妙二覺之表,決定不流至第二念,始似入我宗門。如斯之法,汝取次人到這裡擬作麼生學。所以道擬心時,被擬心魔縛;非擬心時,又被非擬心魔縛。非非擬心時,又被非非擬心魔縛。魔非外來,出自你心。唯有無神通菩薩,足跡不可尋。若以一切時中心有常見,即是常見外道。若觀一切法空作空見者,即是斷見外道。所以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此猶是對外道邪見人說。若說法身以為極果,此對三賢十聖人言。故佛斷二愚,一者微細所知愚,二者極微細所知愚。佛既如是,更說什麼等妙二覺來。所以一切人但欲向明,不欲向暗,但欲求悟,不受煩惱無明,便道佛是覺,眾生是妄。若作如是見解,百劫千生輪迴六道,更無斷絕。何以故?為謗諸佛本源自性故。他分明向你道,佛且不明,眾生且不暗,法無明暗故。佛且不強,眾生且不弱,法無強弱故。佛且不智,眾生且不愚,法無愚智故。是你出頭總道解禪,開著口便病發。不說本,只說末,不說迷,只說悟,不說體,只說用,總無你話論處。他一切法且本不有,今亦不無,緣起不有,緣滅不無;本亦不有,本非本故;心亦不心,心非心故;相亦非相,相非相故。所以道無法無本心,始解心心法,法即非法,非法即法;無法無非法,故是心心法。忽然瞥起一念,了知如幻如化,即流入過去佛;過去佛且不有,未來佛且不無,又且不喚作未來佛。現在念念不住,不喚作現在佛。佛若起時,即不擬他是覺是迷,是善是惡,輒不得執滯他,斷絕他。如一念瞥起,千重關鎖鎖不得,萬丈繩索索他不住。既若如是,爭合便擬滅他止他,分明向你道爾燄熾,妳作麼生擬斷他。喻如陽燄,你道近,十方世界求不可得;你道遠,看時只在目前;你擬趁他,他又轉遠去;你始避他,他又來逐你。取又不得,捨又不得。既若如此,故知一切法性自爾,即不用愁他慮他。
       
          如言前念是凡,後念是聖,如手翻覆一般,此是三乘教之極也。據我禪宗中,前念且不是凡,後念且不是聖,前念不是佛,後念不是眾生。所以一切色是佛色,一切聲是佛聲。舉著一理,一切理皆然。見一事,見一切事;見一心,見一切心;見一道,見一切道,一切處無不是道;見一塵,十方世界山河大地皆然;見一滴水,即見十方世界一切性水。又見一切法,即見一切心。一切法本空,心即不無,不無即妙有,有亦不有,不有即有,即真空妙有。既若如是,十方世界,不出我之一心;一切微塵國土,不出我之一念。若然,說什麼內之與外,如蜜性甜,一切蜜皆然,不可道這個蜜甜,餘的苦也,何處有與麼事,所以道虛空無內外,法性自爾。虛空無中間,法性自爾。故眾生即佛,佛即眾生,眾生與佛,元同一體。生死涅槃,有為無為,元同一體。世間出世間,乃至六道四生,山河大地,有性無性,亦同一體,言同者,名相亦空,有亦空,無亦空,盡恆沙世界,元是一空。既若如此,何處有佛度眾生,何處有眾生受佛度,何故如此,萬法之性自爾故。若作自然見,即落自然外道;若作無我無我所見,墮在三賢十聖位中。你如今云何將一尺一寸,便擬量度虛空。他分明向汝道法法不相到,法自寂故,當處自住,當處自真,以身空故名法空,以心空故名性空,身心總空,故名法性空。乃至千途異說,皆不離你之本心。如今說菩提涅槃真如佛性二乘菩薩者,皆指葉為黃金。拳掌之說,若也展手之時。一切大眾若天若人,皆見掌中都無一物。所以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有塵埃。本既無物,三際本無所有。故學道人單刀直入,須見這個意始得。故達摩大師從西天來至此土,經多少國土,只覓得可大師一人,密傳心印,印你本心,以心印法,以法印心,心既如此,法亦如此。同真際,等法性,法性空中,誰是授記人,誰是成佛人,誰是得法人。他分明向你道,菩敵者不可以身得,身無相故;不可以心得,心無相故;不可以性得,性即便是本源自性天真佛故。不可以佛更得佛,不可以無相更得無相,不可以空更得空,不可以道更得道,本無所得,無得亦不可得。所以道無一法可得,只教你了取本心。當下了時,不得了相,無了無不了相,亦不可得。如此之法,得者即得,得者不自覺知,不得者亦不自覺知。如此之法,從上已來,有幾人得知,所以道,天下忘己者有幾人。如今於一機一境一經一教一世一時一名一字六根門前領得,與機關木人何別?忽有一人出來,不於一名一相上作解者,我說此人盡十方世界覓這個人不可得,以無第二人故。繼於祖位,亦云釋種,無雜純一。故言王若成佛時,王子亦隨出家,此意大難知,只教你莫覓,覓便失卻。如癡人山上叫一聲,響從谷出,便走下山趁,及尋覓不得,又叫一聲,山上響又應,亦走上山上趁。如是千生萬劫,只是尋聲逐響人,虛生浪死漢。汝若無聲即無響。涅槃者,無聞無知無聲,絕跡絕蹤,若得如是,稍與祖師鄰房也。
       
          問:如王庫藏內,都無如是刀,伏願誨示。師云:王庫藏者,即虛空性也。能攝十方虛空世界,皆總不出你心,亦謂之虛空藏菩薩;你若道是有是無,非有非無,總成羊角;羊角者,即你求覓者也。
       
          問:王藏中有真刀否?師云:此亦是羊角。云:若王庫藏中本無真刀,何故云王子持王庫中真刀出至異國,何獨言無?師云:持刀出者,此喻如來使者,你若言王子持王庫中真刀出去者,庫中應空去也。本源虛空性,不可被異人將去,是什麼語?設你有者,皆名羊角。
       
          問:迦葉受佛心印得為傳語人否?師云:是。云:若是傳語人,應不離得羊角。師云:迦葉自領得本心,所以不是羊角;若以領得如來心,見如來意,見如來色相者,即屬如來使,為傳語人。所以阿難為侍者二十年,但見如來色相,所以被佛訶云。唯觀救世者,不能離得羊角。
       
          問:文殊執劍於瞿曇前者如何?師云:五百菩薩得宿命智,見過去生業障;五百者即你五陰身是,以見此夙命障故,求佛求菩薩涅槃,所以文殊將智解劍,害此有見佛心故,故言你善害。云:何者是劍。云:解心既是劍,斷此有見佛心,只如能斷見心,何能除得?師云:還將你無分別智,斷此有見分別心。云:如作有見有求佛心,將無分別智劍斷,爭奈有智劍在何?師云:若無分別智,害有見無見,無分別智亦不可得。云:不可以智更斷智,不可以劍更斷劍。師云:劍自害劍,劍劍相害,即劍亦不可得;智自害智,智智相害,即智亦不可得。母子俱喪,亦復如是。
       
          問:如何是見性?師云:性即是見,見即是性,不可以性更見性,聞即是性,不可以性更聞性。只你作性見能聞能見性,便有一異法生,他分明道所可見者,不可更見。你云何頭上更著頭?他分明道如盤中散珠,大者大圓,小者小圓,各各不相知,各各不相礙,起時不言我起,滅時不言我滅,所以四生六道,未有不如時,且眾生不見佛,佛不見眾生,四果不見四向,四向不見四果,三賢十聖不見等妙二覺,等妙二覺不見三賢十聖,乃至水不見火,火不見水,地不見風,風不見地,眾生不入法界,佛不出法界。所以法性無去來,無能所見,既如此,因什麼道我見我聞,善知識處得契悟,善知識與我說法,諸佛出世與眾生說法。迦旃延只為以生滅心傳實相法,被淨名呵責。分明道一切法本來無縛,何用解他;本來不染,何用淨他。故云實相如是,豈可說乎。汝今只成是非心,染淨心,學得一知一解,遶天下行,見人便擬定當取,誰有心眼,誰強誰弱,若也如此,天地懸殊,更說什麼見性。
       
          問:既言性即見,見即性,只如性自無障礙,無際限,云何隔物即不見?又於虛空中,近即見,遠即不見者,如何?師云:此是你妄生異見,若言隔物不見,無物言見,便謂性有隔礙者,全無交涉。性且非見非不見,法亦非見非不見。若見性人,何處不是我之本性。所以六道四生山河大地,總是我之性淨明體。故云見色便見心,色心不異故。只為取相作見聞覺知,去卻前物始擬得見者,即墮二乘人中依通見解也。虛空中近則見,遠則不見,此是外道中收,分明道非內亦非外,非近亦非遠,近而不可見者,萬物之性也。近尚不可見,更道遠而不可見,有什麼意旨。
       
          問:學人不會,和尚如何指示?師云:我無一物,從來不曾將一物與人,你無始已來,只為被人指示,覓契覓會,此可不是弟子與師俱陷王難;你但知一念不受,即是無受身;一念不想,即是無想身;決定不遷流造作,即是無行身;莫思量卜度分別,即是無識身。你如今才別起一念,即入十二因緣,無明緣行亦因亦果,乃至老死亦因亦果。故善財童子一百一十處求善知識,只向十二因緣中求,最後見彌勒,彌勒卻指見文殊,文殊者即汝本地無明。若心心別異向外求善知識者,一念才生即滅,才滅又生,所以汝等比丘,亦生亦老亦病亦死,酬因答果已來,即五聚之生滅,五聚者五陰也。一念不起,即十八界空,即身便是菩提華果,即心便是靈智,亦云靈臺,若有所住著,即身為死屍,亦云守死屍鬼。
       
          問:淨名默然,文殊贊嘆云:是真入不二法門,如何?師云:不二法門,即你本心也。說與不說,即有起滅,無言說時,無所顯示,故文殊贊嘆。云:淨名不說,聲有斷滅否?師云:語即默,默即語,語默不二,故云聲之實性亦無斷滅,文殊本聞亦無斷滅。所以如來常說,未曾有不說時;如來說即是法,法即是說,法說不二故;乃至報化二身,菩薩聲聞,山河大地,水鳥樹林,一時說法;所以語亦說,默亦說,終日說而未嘗說。既若是,但以默為本。
       
          問:聲聞人藏形於三界,不能藏於菩提者,如何?師云:形者質也,聲聞人但能斷三見修,已離煩惱,不能藏於菩提,故還被魔王於菩提中捉得,於林中宴坐,還成微細見菩提心也。菩薩人已於三界菩提決定不捨不取,不取故,七大中覓他不得,不捨故,外魔亦覓他不得。汝但擬著一法,印子早成也。印著有,及六道四生文出,印著空,即無相文現。如今但知決定不印一切物,此印為虛空不一不二。空本不空,印本不有。十方虛空世界諸佛出世,如見電光一般;觀一切蠢動含靈如響一般;見十方微塵國土,恰似海中一滴水相似;聞一切甚深法,如幻如化,心心不異,法法不異,乃至千經萬論,只為你之一心;若能不取一切相,故言如是一心中,方便勤莊嚴。
       
          問: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如何?師云:仙人者即是你心,歌利王好求也,不守王位,謂之貪利。如今學人,不積功累德,見者便擬學,與歌利王何別。如見色時壞卻仙人眼,聞聲時壞卻仙人耳,乃至覺知時亦復如是,喚作節節支解。云:只如仙人忍時,不合更有節節支解,不可一心忍,一心不忍也。師云:你作無生見,忍辱解,無求解,總是傷損。云:仙人割時,還知痛否?又云:此中無受者,是誰受痛?師云:你既不痛,出頭來覓個甚麼?
       
          問:然燈佛授記,為在五百歲中,五百歲外?師云:五百歲中不得授記,所言授記者,你本決定不忘,不失有為,不取菩提,但以了世非世,亦不出五百歲外別得授記,亦不於五百歲中得授記。云:了世三際相不可得已否?師云:無一法可得。云:何故言頻經五百世,前後極時長。師云:五百世長遠,當知猶是仙人,故然燈授記時,實無少法可得。
       
          問:教中云,銷我億劫顛倒想,不歷僧祇獲法身者,如何?師云:若以三無數劫修行,有所證得者,盡恆沙劫不得;若於一剎那中獲得法身,直了見性者,猶是三乘教之極談也。何以故?以見法身可獲故,皆屬不了義教中收。
       
          問:見法頓了者,見祖師意否?師云:祖師心出虛空外。云:有限際否?師云:有無限際,此皆數量對待之法。祖師云:且非有限量,非無限量,非非有無限量,以絕待故。你如今學者,未能出得三乘教外,爭喚作禪師,分明向汝道,一等學禪,莫取次妄生異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一行一往一剎那間,念念不異,若不是,不免輪迴。
        問:佛身無為,不墮諸數,何故佛身舍利八斛四斗?師云:你作如是見,只見假舍利,不見真舍利。云:舍利為是本有,為復功勳?師云:非是本有,亦非功勳。云:若非本有,又非功勳,何故如來舍利,唯鍊唯精,金骨常存?師乃呵云:你作如此見解,爭喚作學禪人,你見虛空曾有骨否?諸佛心同太虛,覓什麼骨?云:如今見有舍利,此是何法?師云:此從你妄想心生,即見舍利。云:和尚還有舍利否,請將出來看?師云真舍利難見,你但以十指撮盡妙高峰為微塵,即見真舍利。
       
          夫參禪學道,須得一切處不生心,只論忘機即佛道隆,分別即魔軍盛,畢竟無毛頭許少法可得。
       
          問:祖傳法付與何人?師云:無法與人。云:云何二祖請師安心?師云:你若道有,二祖即合覓得心,覓心不可得故。所以道與你安心竟,若有所得,全歸生滅。
       
          問:佛窮得無明否?師云:無明即是一切諸佛得道之處,所以緣起是道場。所見一塵一色,便合無邊理性,舉足下足不離道場,道場者無所得也。我向你道只無所得,名為坐道場。云:無名者為明為暗?師云:非明非暗,明暗是代謝之法,無明且不明,亦不暗,不明只是本明,不明不暗,只這一句子,亂卻天下人眼。所以道假使滿世間,皆如舍利弗,盡思共度量,不能測佛智,其無礙慧,出過虛空,無你語論處。釋迦量等三千大千世界,忽有一菩薩出來一跨,跨卻三千大千世界,不出普賢一毛孔,你如今把什麼本領擬學他?云:既是學不得,為什麼道歸源性無二,方便有多門,如之何?師云:歸源性無二者,無明實性,即諸佛性。方便有多門者,聲聞人見無明生,見無明滅;緣覺人但見無明滅,不見無明生,念念證寂滅;諸佛見眾生終日生而無生,終日滅而無滅,無生無滅,即大乘果。所以道果滿菩提圓,華開世界起。舉足即佛,下足即眾生。諸佛兩足尊者,即理足,事足,眾生足,生死足,一切等足,足故不求。是你如今念念學佛,即嫌著眾生,若嫌著眾生,即是謗他十方諸佛,所以佛出世來執除糞器,蠲除戲論之糞,只教你除卻從來學心見心,除得盡,即不墮戲論,亦云搬糞出。只教你不生心,心若不生,自然成大智者,決定不分別佛與眾生,一切盡不分別,始得入我曹溪門下。故自古先聖云:少行我法門,所以無行為我法門,只是一心門,一切人到這裡盡不敢入,不道全無,只是少人得,得者即是佛,珍重!
       
          問:如何得不落階級?師云:終日喫飯,未曾咬著一粒米;終日行,未曾踏著一片地。與麼時,無人我等相,終日不離一切事,不被諸境惑,方名自在人。念念不見一切相,莫認前後三際,前際無去,今際無住,後際無來。安然端坐,任運不拘,方名解脫。努力努力,此門中千人萬人祇得三個五個,若不將為事,受殃有日在。故云:著力今生須了卻,誰能累劫受餘殃。
       
        師於唐大中年中終於本山,宣宗敕諡斷際禪師,塔曰廣業。
         金陵嚴正達捐資刻此錄上下二卷伏願
         祖父母 父母 師長深重良因共登極樂
         光緒十年夏四月金陵刻經處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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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最上乘論 五祖弘忍禪師 述

          凡趣聖道、悟解真宗、修心要論,若其不護淨者,一切行無由取見。願善知識如有寫者,用心無令脫錯,恐誤後人。
       
          夫修道之本體,須識當身:心本來清淨,不生不滅,無有分別。自性圓滿、清淨之心,此是本師,乃勝念十方諸佛。
       
          問曰:何知自心本來清淨?
          答曰:十地經云:眾生身中有金剛佛性,猶如日輪,體明圓滿,廣大無邊;只為五陰黑雲之所覆,如瓶內燈光,不能照輝。譬如世間雲霧,八方俱起,天下陰暗。日豈爛也,何故無光?光元不壞,只為雲霧所覆;一切眾生清淨之心,亦復如是。只為攀緣妄念、煩惱諸見,黑雲所覆。但能凝然守心,妄念不生,涅槃法自然顯現。故知自心本來清淨。
       
          問曰:何知自心本來不生不滅?
          答曰:維摩經云:「如,無有生;如,無有滅。」如者,真如佛性,自性清淨。清淨者,心之原也。真如本有,不從緣生。又云:「一切眾生皆如也,眾賢聖亦如也。」一切眾生者,即我等是也;眾賢聖者,即諸佛是也。名相雖別,身中真如法性並同不生不滅,故言皆“如”也。故知自心本來不生不滅。
       
          問曰:何名自心為本師?
          答曰:此真心者,自然而有,不從外來,不屬於修。於三世中,所有至親莫過“自守於心”。若識心者,守之則到彼岸;迷心者,棄之則墮三塗。故知三世諸佛以自心為本師。故論云:「了然守心,則妄念不起,則是無生」,故知心是本師。
       
          問曰:何名自心勝念彼佛?
          答曰:常念彼佛,不免生死;守我本心,則到彼岸。金剛經云:「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故云:「守本真心,勝念他佛。」又云:「勝者,只是約行勸人之語,其實“究竟果體”平等無二。」
       
          問曰:眾生與佛真體既同,何故諸佛不生不滅,受無量快樂,自在無礙;我等眾生墮生死中,受種種苦耶?
          答曰:十方諸佛悟達法性,皆自然照燎於心源,妄想不生,正念不失,我所心滅,故得不受生死。不生死故,即畢竟寂滅,故知“萬樂自歸”。一切眾生迷於真性,不識心本,種種妄緣,不修正念,故即憎愛心起。以憎愛故,則心器破漏;心器破漏故,即有生死;有生死故,則諸苦自現。心王經云:「真如佛性,沒在知見」;六識海中,沈淪生死,不得解脫。努力會是「守本真心」,妄念不生,我所心滅,自然與佛平等無二。
       
          問曰:真如法性,同一無二;迷應俱迷,悟應俱悟。何故佛覺性,眾生昏迷,因何故然?
          答曰:自此已上,入不思議分,非凡所及。識心故悟,失性故迷;緣合即合,說不可定。但信真諦,守自本心。故維摩經云:「無自性、無他性,法本無生,今即無滅。」此悟即離二邊,入無分別智。若解此義,但於行知法要,守心第一。此守心者,乃是涅槃之根本、入道之要門、十二部經之宗、三世諸佛之祖。
       
          問曰:何知「守本真心」是涅槃之根本?
          答曰:涅槃者,體是寂滅,無為安樂;我心既是真心,妄想則斷;妄想斷故,則具正念;正念具故,寂照智生;寂照智生故,窮達法性;窮達法性故,則得涅槃。故知「守本真心」是涅槃之根本。
       
          問曰:何知「守本真心」是入道之要門?
          答曰:乃至舉一手爪、畫佛形像或造恆沙功德者,只是佛為教導無智慧眾生,作當來勝報之業及見佛之因。若願自早成佛者,會是「守本真心」。三世諸佛,無量無邊,若有一人不守真心得成佛者,無有是處。故經云:「制心一處,無事不辦。」故知「守本真心」是入道之要門也。
       
          問曰:何知「守本真心」是十二部經之宗?
          答曰:如來於一切經中,說一切罪福、一切因緣果報,或引一切山河大地草木等種種雜物,起無量無邊譬喻,或現無量神通種種變化者,只是佛為教導無智慧眾生,(因其)有種種欲心,心行萬差,是故如來隨其心門引入一乘。我既體知「眾生佛性本來清淨」,如雲底日,但了然「守本真心」,妄念雲盡,慧日即現,何須更多學知見,受生死苦?一切義理及三世之事,譬如磨鏡,塵盡,明自然現。則今於無明心中學得者,終是不堪。若能了然不失正念,無為心中學得者,此是「真學」。雖言「真學」,竟無所學。何以故?我及涅槃,二皆空故,更無二無一,故無所學。法性雖空,要須了然「守本真心」,妄念不生,我所心滅。故涅槃經云:「知佛不說法者,是名具足多聞。」故知「守本真心」是十二部經之宗也。
       
          問曰:何知「守本真心」是三世諸佛之祖?
          答曰:三世諸佛皆從心性中生,先守真心,妄念不生,我所心滅,後得成佛。故知「守本真心」是三世諸佛之祖也。上來四種問答,若欲廣說,何窮?吾今望得汝自識本心是佛,是故殷懃勸汝:「千經萬論,莫過“守本真心”是要也。」吾今努力按法華經示汝大車、寶藏、明珠、妙藥等物,汝自不取、不服,窮苦奈何!會是「妄念不生,我所心滅」,一切功德自然圓滿,不假外求,脫生死苦。於一切處正念察心,莫愛現在樂,種未來苦,自誑誑他,不脫生死。努力努力!今雖無常,共作當來成佛之因;莫使三世虛度,枉喪功夫。經云:「常處地獄,如遊園觀,在餘惡道,如己舍宅。」我等眾生,今現如此,不覺不知,驚怖煞人,了無出心,奇哉奇哉!若有初心學坐禪者,依觀無量壽經,端坐正念,閉目合口,心前平視,隨意近遠,作一「日」想,守本真心,念念莫住,即善調氣息,莫使乍麤乍細,則令人成病苦。夜坐禪時,或見一切善惡境界,或入青黃赤白等諸三昧,或見身出大光明,或見如來身相,或見種種變化;但知攝心莫著,並皆是空,妄想而見也。經云:「十方國土,皆如虛空,三界虛幻,唯是一心作。」若不得定、不見一切境界者,亦不須怪。但於行住坐臥中,常了然「守本真心」,會是「妄念不生,我所心滅」。一切萬法不出自心,所以諸佛廣說,如許多言教譬喻者,只為眾生行行不同,遂使教門差別。其實八萬四千法門、三乘八道位體、七十二賢行宗,莫過“自心是本”也。若能自識本心,念念磨鍊莫住者,即自見佛性也;於念念中,常供養十方恆沙諸佛;十二部經,念念常轉。若了此心源者,一切心義自現,一切願具足,一切行滿,一切皆辦,不受後有。會是「妄念不生,我所心滅」,捨此身已,定得無生,不可思議。努力莫造作,如此真實不妄語,難可得聞;聞而能行者,恆沙眾中,莫過有一。行而能到者,億萬劫中,希有一人。好好自安自靜,善調諸根,就視心源,恆令照燎清淨,勿令無記心生。
       
          問曰:何名無記心?
          答曰:諸攝心人為緣外境麤心小息,內鍊真心;心未清淨時,於行住坐臥中,恆懲意看心,猶未能「了了清淨,獨照心源」,是名無記心也,亦是漏心;猶不免生死大病,況復總不守真心者。是人沈沒生死苦海,何日得出。可憐!努力努力!經云:「眾生若情誠不內發者,於三世縱值恆沙諸佛,無所能為。」經云:「眾生識心自度,佛不能度眾生。」若佛能度眾生者,過去諸佛恆沙無量,何故我等不成佛也?只是情誠不自內發,是故沉沒苦海。努力努力!勤求本心,勿令妄漏。過去不知,已過亦不及今身現在,有遇得聞妙法,分明相勸,決解此語,了知守心,是第一道。不肯發至誠心,求願成佛,受無量自在快樂,乃始轟轟隨俗貪求名利,當來墮大地獄中,受種種苦惱,將何所及。奈何奈何!努力努力!但能著破衣、飧麤食,了然守本真心,佯癡不解語,最省氣力,而能有功,是大精進人也。世間迷人不解此理,於無明心中,多涉艱辛,廣修相善,望得解脫,乃歸生死。若了然不失正念,而度眾生者,是有力菩薩。分明語汝等,守心第一,若不勤守者,甚癡人也。不肯現在一生忍苦,欲得當來萬劫受殃,聽汝更不知何囑?八風吹不動者,真是珍寶山也。若知果體者,但對於萬境起恆沙作用,巧辯若流,應病與藥,而能妄念不生、我所心滅者,真是出世丈夫。如來在日,歎何可盡。吾說此言者,至心勸汝,不生妄念,我所心滅,則是出世之士。
       
          問曰:云何是我所心滅?
          答曰:為有小許勝他之心,自念我能如此者,是我所心,涅槃中病故。涅槃經曰:「譬如虛空,能容萬物,而此虛空不自念言我能含容如是。」此喻我所心滅,趣金剛三昧。
       
          問曰:諸行人求真常寂者,只樂世間無常麤善,不樂第一義諦真常妙善;其理未見,只欲發心緣義,遂“思覺心”起,則是漏心;只欲亡心,則是無明昏住。又不當理,只欲不止,心不緣義,即惡取空,雖受人身,行畜生行;爾時無有定慧方便,而不能解了,明見佛性。只是行人沉沒之處,若為超得到無餘涅槃,願示真心。
          答曰:會是信心具足,志願成就,緩緩靜心,更重教汝;好自閑靜身心,一切無所攀緣,端坐正念,善調氣息;懲其心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好好如如,穩看看熟,則了見此心識流動,猶如水流,陽焰曄曄不住。既見此識時唯是不內不外,緩緩如如,穩看看熟,則返覆銷融,虛凝湛住。其此流動之識,颯然自滅。滅此識者,乃是滅十地菩薩眾中障惑。此識滅已,其心即虛,凝寂淡泊,皎潔泰然;吾更不能說其形狀。汝若欲得者,取涅槃經第三卷中金剛身品,及維摩經第三卷見阿閃佛品,緩緩尋思,細心搜撿熟看。若此經熟,實得能於行住坐臥,及對五欲八風,不失此心者,是人梵行已立,所作已辦,究竟不受生死之身。五欲者:色聲香味觸;八風者:利衰毀譽稱譏苦樂。此是行人磨鍊佛性處,甚莫怪,今身不得自在。經曰:世間無佛住處,菩薩不得現用。要脫此報身,眾生過去根有利鈍,不可判;上者一念間,下者無量劫。若有力時,隨眾生性,起菩薩善根,自利利他,莊嚴佛土。要須了四依,乃窮實相。若依文執,則失真宗。諸比丘!汝等學他出家修道,此是出家,出生死枷,是名出家。正念具足,修道得成,乃至解身支節,臨命終時,不失正念,即得成佛。弟子上來集此論者,直以信心依文取義,作如是說,實非了了證知。若乘聖理者,願懺悔除滅;若當聖道者,迴施眾生,願皆識本心,一時成佛。聞者努力,當來成佛,願在前度我門徒。
       
          問曰:此論從首至末,皆顯自心是道,未知果行二門,是何門攝?
          答曰:此論顯一乘為宗。然其至意,導迷趣解,自免生死,乃能度人。直言自利,不說他利,約行門攝。若有人依文行者,即在前成佛。若我誑汝,當來墮十八地獄,指天地為誓。若不信我,世世被虎狼所食。
       
        最上乘論一卷終

  • 7

     7. 證道歌  (唐 慎水沙門 玄覺 撰 )

        君不見。
       
        絕學無為閑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
       
        法身覺了無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五蘊浮雲空去來。三毒水泡虛出沒。
       
        證實相。無人法。剎那滅卻阿鼻業。若將妄語誑眾生。自招拔舌塵沙劫。
       
        頓覺了。如來禪。六度萬行體中圓。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
       
        無罪福。無損益。寂滅性中莫問覓。此來塵鏡未曾磨。今日分明須剖析。
       
        誰無念。誰無生。若實無生無不生。喚取機關木人問。求佛施功早晚成。
       
        放四大。莫把捉。寂滅性中隨飲啄。諸行無常一切空。即是如來大圓覺。
       
        決定說。表真乘。有人不肯任情徵。直截根源佛所印。摘葉尋枝我不能。
       
        摩尼珠。人不識。如來藏裏親收得。六般神用空不空。一顆圓光色非色。
       
        淨五根。得五力。唯證乃知難可測。鏡裏看形見不難。水中捉月爭拈得。
       
        常獨行。常獨步。達者同遊涅槃路。調古神清風自高。貌頰骨剛人不顧。
       
        窮釋子。口稱貧。實是身貧道不貧。貧則身常披縷褐。道則心藏無價珍。
       
        無價珍。用無盡。利物應機終不吝。三身四智體中圓。八解六通心地印。
       
        上士一決一切了。中下多聞多不信。但自懷中解垢衣。誰能向外誇精進。
       
        從他謗。任他非。把火燒天徒自疲。我聞恰似飲甘露。銷融頓入不思議。
       
        觀惡言。是功德。此則成吾善知識。不因訕謗起怨親。何表無生慈忍力。
       
        宗亦通。說亦通。定慧圓明不滯空。非但我今獨達了。恒沙諸佛體皆同。
       
        師子吼。無畏說。百獸聞之皆腦裂。香象奔波失卻威。天龍寂聽生欣悅。
       
        遊江海。涉山川。尋師訪道為參禪。自從認得曹谿路。了知生死不相關。
       
        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縱遇鋒刀常坦坦。假饒毒藥也閑閑。
       
        我師得見然燈佛。多劫曾為忍辱仙。幾回生。幾回死。生死悠悠無定止。
       
        自從頓悟了無生。於諸榮辱何憂喜。入深山。住蘭若。岑崟幽邃長松下。
       
        優游靜坐野僧家。闃寂安居實瀟灑。覺即了。不施功。一切有為法不同。
       
        住相布施生天福。猶如仰箭射虛空。勢力盡。箭還墜。招得來生不如意。
       
        爭似無為實相門。一超直入如來地。但得本。莫愁末。如淨琉璃含寶月。
       
        既能解此如意珠。自利利他終不竭。江月照。松風吹。永夜清宵何所為。
       
        佛性戒珠心地印。霧露雲霞體上衣。降龍缽。解虎錫。兩鈷金環鳴歷歷。
       
        不是標形虛事持。如來寶杖親蹤跡。不求真。不斷妄。了知二法空無相。
       
        無相無空無不空。即是如來真實相。心鏡明。鑒無礙。廓然瑩徹周沙界。
       
        萬象森羅影現中。一顆圓光非內外。豁達空。撥因果。莽莽蕩蕩招殃禍。
       
        棄有著空病亦然。還如避溺而投火。捨妄心。取真理。取捨之心成巧偽。
       
        學人不了用修行。真成認賊將為子。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斯心意識。
       
        是以禪門了卻心。頓入無生知見力。大丈夫。秉慧劍。般若鋒兮金剛焰。
       
        非但空摧外道心。早曾落卻天魔膽。震法雷。擊法鼓。布慈雲兮灑甘露。
       
        龍象蹴踏潤無邊。三乘五性皆醒悟。雪山肥膩更無雜。純出醒醐我常納。
       
        一性圓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
       
        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同共如來合。一地具足一切地。非色非心非行業。
       
        彈指圓成八萬門。剎那滅卻三祇劫。一切數句非數句。與吾靈覺何交涉。
       
        不可毀。不可讚。體若虛空勿涯岸。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即知君不可見。
       
        取不得。捨不得。不可得中只麼得。默時說。說時默。大施門開無壅塞。
       
        有人問我解何宗。報道摩訶般若力。或是或非人不識。逆行順行天莫測。
       
        吾早曾經多劫修。不是等閑相誑惑。建法幢。立宗旨。明明佛敕曹谿是。
       
        第一迦葉首傳燈。二十八代西天記。法東流。入此土。菩提達摩為初祖。
       
        六代傳衣天下聞。後人得道何窮數。真不立。妄本空。有無俱遣不空空。
       
        二十空門元不著。一性如來體自同。心是根。法是塵。兩種猶如鏡上痕。
       
        痕垢盡除光始現。心法雙忘性即真。嗟末法。惡時世。眾生福薄難調制。
       
        去聖遠兮邪見深。魔強法弱多怨害。聞說如來頓教門。恨不滅除令瓦碎。
       
        作在心。殃在身。不須怨訴更尤人。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
       
        栴檀林。無雜樹。鬱密森沈師子住。境靜林間獨自遊。走獸飛禽皆遠去。
       
        師子兒。蒙隨後。三歲便能大哮吼。若是野干逐法王。百年妖怪虛開口。
       
        圓頓教。沒人情。有疑不決直須爭。不是山僧逞人我。修行恐落斷常坑。
       
        非不非。是不是。差之毫釐失千里。是則龍女頓成佛。非則善星生陷墜。
       
        吾早年來積學問。亦曾討疏尋經論。分別名相不知休。入海算沙徒自困。
       
        卻被如來苦訶責。數他珍寶有何益。從來蹭蹬覺虛行。多年枉作風塵客。
       
        種性邪。錯知解。不達如來圓頓制。二乘精進沒道心。外道聰明無智慧。
       
        亦愚癡。亦小騃。空拳指上生實解。執指為月枉施功。根境法中虛捏怪。
       
        不見一法即如來。方得名為觀自在。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應須還夙債。
       
        飢逢王膳不能餐。病遇醫王爭得瘥。在欲行禪知見力。火中生蓮終不壞。
       
        勇施犯重悟無生。早時成佛于今在。師子吼。無畏說。深嗟懵懂頑皮靼。
       
        祇知犯重障菩提。不見如來開祕訣。有二比丘犯淫殺。波離螢光增罪結。
       
        維摩大士頓除疑。猶如赫日銷霜雪。不思議。解脫力。妙用恒沙也無極。
       
        四事供養敢辭勞。萬兩黃金亦消得。粉骨碎身未足酬。一句了然超百億。
       
        法中王。最高勝。恒沙如來同共證。我今解此如意珠。信受之者皆相應。
       
        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
       
        假使鐵輪頂上旋。定慧圓明終不失。日可冷。月可熱。眾魔不能壞真說。
       
        象駕崢嶸慢進途。誰見螳蜋能拒轍。大象不遊於兔經。大悟不拘於小節。
       
        莫將管見謗蒼蒼。未了吾今為君訣。

  • 8

     8. 信心銘-禪宗三祖僧璨大師

        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釐有差,天地懸隔;欲得現前,莫存順逆。
        違順相爭,是為心病;不識元旨,徒勞念靜。圓同太虛,無欠無餘;良由取捨,所以不如。
        莫逐有緣,勿住空忍;一種平懷,泯然自盡。止動歸止,止更彌動;唯滯兩邊,寧知一種。
        一種不通,兩處失功;遣有沒有,從空背空。多言多慮,轉不相應;絕言絕慮,無處不通。
        歸根得旨,隨照失宗;須臾返照,勝卻前空。前空轉變,皆由妄見;不用求真,唯須息見。
        二見不住,慎勿追尋;纔有是非,紛然失心。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
        無咎無法,不生不心。能隨境滅,境逐能沉;境由能境,能由境能。欲知兩段,元是一空。
        一空同兩,齊含萬象;不見精粗,寧有偏黨。大道體寬,無易無難;小見狐疑,轉急轉遲。
        執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體無去住。任性合道,逍遙絕惱;繫念乖真,昏沉不好。
        不好勞神,何用疏親;欲趣一乘,勿惡六塵。六塵不惡,還同正覺。智者無為,愚人自縛。
        法無異法,妄自愛著;將心用心,豈非大錯。迷生寂亂,悟無好惡;一切二邊,良由斟酌。
        夢幻空花,何勞把捉?得失是非,一時放卻。眼若不睡,諸夢自除;心若不異,萬法一如。
        一如體玄,兀爾忘緣;萬法齊觀,歸復自然。泯其所以,不可方比;止動無動,動止無止。
        兩既不成,一何有爾?究竟窮極,不存軌則。契心平等,所作俱息。狐疑淨盡,正信調直。
        一切不留,無可記憶;虛明自照,不勞心力。非思量處,識情難測。真如法界,無他無自。
        要急相應,唯言不二;不二皆同,無不包容。十方智者,皆入此宗。宗非促延,一念萬年。
        無在不在,十方目前。極小同大,忘絕境界;極大同小,不見邊表。有即是無,無即是有;
        若不如是,必不須守。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慮不畢?信心不二,不二信心;
        言語道斷,非去來今。

  • 9

     9. 達磨祖師

        達磨祖師
         
        吾本來茲土 傳法救迷情
        一花開五葉 結果自然成
       
          達磨祖師,禪宗東土初祖,西天付法藏第二十八祖,南天竺國香至王第三王子,姓剎帝利,本名菩提多羅。後遇二十七祖般若多羅尊者,知師密跡,因試令與二兄辨所施寶珠,發明心要。既而尊者謂曰:「汝於諸法,已得通量。夫達磨者,通大之義也,宜名達磨。」因此改號為「菩提達磨」祖師。
       
          「五燈會元」中如是記載,節錄如下:
       
          初祖菩提達磨大師者,南天竺國香至王第三子也。姓剎帝利,本名菩提多羅,後 遇二十七祖般若多羅至本國受王供養,知師密跡,因試令與二兄辨所施寶珠,發明心 要。
       
          既而尊者謂曰:「汝於諸法,已得通量。夫達磨者,通大之義也。宜名達磨。」 因改號菩提達磨。
       
          祖乃告尊者曰:「我既得法,當往何國而作佛事?願垂開示。」
       
          尊者曰:「汝雖得法,未可遠遊,且止南天。待吾滅後六十七載,當往震旦,設大法藥,直接上根。慎勿速行,衰於日下。」
       
          祖又曰:「彼有大士,堪為法器否?禾載之下有留難否?」
       
          尊者曰:「汝所化之方,獲菩提者不可勝數。吾滅後六十餘年,彼國有難,水中文布,自善降之。汝至時,南方勿住。彼唯好有為功業,不見佛理,汝縱到彼,亦不可久留。聽吾偈曰:『路行跨水復逢羊,獨自栖栖暗渡江。日下可憐雙象馬,二株嫩桂久昌昌。』」
       
          祖恭稟教義,服勤左右垂四十年,未嘗廢闕。迨尊者順世,遂演化本國。由是化被南天,聲馳五印。經六十載,度無量眾。
       
          師念震旦緣熟,行化時至,乃先辭祖塔,次別同學,後至王所,慰而勉之曰:「 當勤修白業,護持三寶。吾去非晚,一九即回。」
       
          王聞師言,涕淚交集曰:「此國何罪,彼土何祥?叔既有緣,非吾所止。惟願不忘父母之國,事畢早回。」王即具大舟,實以眾寶,躬率臣寮,送至海壖。祖汎重溟,凡三周寒暑,達于南海,實梁普通七年丙午歲九月二十一日也。
       
          廣州刺史蕭昂,具主禮迎接,表聞武帝。帝覽奏,遣使齎詔迎請,當大通元年丁未歲也。﹝普通八年三月改元。﹞十月一日至金陵。
       
          帝問曰:「朕即位已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紀,有何功德?」
       
          祖曰:「並無功德。」
       
          帝曰:「何以無功德?」
       
          祖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
       
          帝曰:「如何是真功德?」
       
          祖曰:「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
       
          帝又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
       
          祖曰:「廓然無聖。」
       
          帝曰:「對朕者誰?」
       
          祖曰:「不識。」
       
          帝不領悟。祖知機不契,是月十九日。潛回江北。十一月二十三日,屆于洛陽,寓止于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終日默然。人莫之測,謂之「壁觀婆羅門」。
       
          時有僧神光者,曠達之士也。久居伊洛,博覽群書,善談玄理。每歎曰:「孔老之教,禮術風規,莊易之書,未盡妙理。近聞達磨大士住止少林,至人不遙,當造玄境。」乃往彼,晨夕參承。祖常端坐面壁,莫聞誨勵。
       
          光自惟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濟饑,布髮掩泥,投崖飼虎,古尚若此,我又何人?」
       
          其年十二月九日夜,天大雨雪。光堅立不動,遲明,積雪過膝。
       
          祖憫而問曰:「汝久立雪中,當求何事?」
       
          光悲淚曰:「惟願和尚慈悲,開甘露門,廣度群品。」
       
          祖曰:「諸佛無上妙道,曠劫精勤,難行能行,非忍而忍。豈以小德小智,輕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勞勤苦。」
       
          光聞祖誨勵,潛取利刀,自斷左臂,置于祖前。祖知是法器,乃曰:「諸佛最初求道,為法忘形,汝今斷臂吾前,求亦可在。」祖遂因與易名曰「慧可」。
       
          可曰:「諸佛法印,可得聞乎?」
       
          祖曰:「諸佛法印,匪從人得。」
       
          可曰:「我心未寧,乞師與安。」
       
          祖曰:「將心來,與汝安。」
       
          可良久曰:「覓心了不可得。」
       
          祖曰:「我與汝安心竟 。」
       
          越九年,欲返天竺,命門人曰:「時將至矣,汝等盍各言所得乎?」
       
          時有道副對曰:「如我所見,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為道用。」
       
          祖曰:「汝得吾皮。」
       
          尼總持曰:「我今所解,如慶喜見阿[觸](門字內三人字)佛國,一見更不再見。」
       
          祖曰:「汝得吾肉。」
       
          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陰非有,而我見處,無一法可得。」
       
          祖曰:「汝得吾骨。」
       
          最後,慧可唯默然禮拜,依位而立。
       
          祖曰:「汝得吾髓。」
       
          乃顧慧可而告之曰:「昔如來以正法眼藏付迦葉大士,展轉囑累,而至於我。我今付汝,汝當護持。并授汝袈裟,以為法信。各有所表,宜可知矣。」
       
          可曰:「請師指陳。」
       
          祖曰:「內傳法印,以契證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後代澆薄,疑慮競生,云吾西天之人,言汝此方之子,憑何得法?以何證之?汝今受此衣法,卻後難生,但出此衣并吾法偈,用以表明其化無礙。至吾滅後二百年,衣止不傳,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說理者多,通理者少。潛符密證,千萬有餘。汝當闡揚,勿輕未悟。一念回機,便同本得。聽吾偈曰:『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祖又曰:「吾有楞伽經四卷,亦用付汝。即是如來心地要門,令諸眾生開示悟入。吾自到此,凡五度中毒。我嘗自出而試之,置石石裂。緣吾本離南印來此東土,見赤縣神州有大乘氣象,遂踰海越漠,為法求人。際會未諧,如愚若訥。今得汝傳授,吾意已終。」
       
          ﹝別記云:祖初居少林寺九年,為二祖說法,祇教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慧可種種說心性,曾未契理。祖祇遮其非,不為說無念心體。可忽曰:「我已息諸緣。」祖曰:「莫成斷滅去否?」可曰:「不成斷滅。」祖曰:「此是諸佛所傳心體,更勿疑也。」﹞
       
          言已,乃與徒眾往禹門千聖寺。止三日,有期城太守楊衒之,早慕佛乘,問祖曰:「西天五印,師承為祖,其道如何?」
       
          祖曰:「明佛心宗,行解相應,名之曰祖。」
       
          又問:「此外如何?」
       
          祖曰:「須明他心,知其今古,不厭有無。於法無取,不賢不愚,無迷無悟。若能是解,故稱為祖。」
       
          又曰:「弟子歸心三寶,亦有年矣,而智慧昏蒙,尚迷真理。適聽師言,罔知攸措。願師慈悲,開示宗旨。」
       
          祖知懇到,即說偈曰:「
          亦不睹惡而生嫌,亦不觀善而勤措。
          亦不捨智而近愚,亦不拋迷而就悟。
          達大道兮過量,通佛心兮出度。
          不與凡聖同躔,超然名之曰祖。
      」
       
          衒之聞偈,悲喜交并。曰:「願師久住世間,化導群有。」
       
          祖曰:「吾即逝矣,不可久留。根性萬差,多逢患難。」
       
          衒之曰:「未審何人,弟子為師除得否?」
       
          祖曰:「吾以傳佛秘密,利益迷途,害彼自安,必無此理。」
       
          衒之曰:「師若不言,何表通變觀照之力?」
       
          祖不獲已,乃為讖曰:「江槎分玉浪,管炬開金鎖。五口相共行,九十無彼我。」
       
          衒之聞語,莫究其端。默記于懷,禮辭而去。
       
          祖之所讖,雖當時不測,而後皆符驗。時魏氏奉釋,禪雋如林,光統律師、流支三藏者,乃僧中之鸞鳳也。睹師演道,斥相指心,每與師論義,是非蜂起。祖遐振玄風,普施法雨,而偏局之量,自不湛任,競起害心,數加毒藥。至第六度,以化緣已畢,傳法得人,遂不復救之,端居而逝。即魏文帝大統二年丙辰十月五日也。其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葬熊耳山。起塔於定林寺。
       
          後三歲,魏宋雲奉使西域回,遇祖于蔥嶺,見手攜隻履,翩翩獨逝。
       
          雲問:「師何往?」
       
          祖曰:「西天去!」
       
          雲歸,具說其事,門人啟壙,唯空棺,一隻革履存焉。舉朝為之驚歎。奉詔取遺履,於少林寺供養。至唐開元十五年丁卯歲為信道者竊在五臺華嚴寺,今不知所在。(按唐史云:後魏末,有僧達磨航海而來,既卒。其年魏使宋雲於蔥嶺回見之,門徒發其墓,但有隻履而已。此乃實錄也。)
       
          初,梁武遇祖,因緣未契。及聞化行魏邦,遂欲自撰師碑而未暇也。後聞宋雲事,乃成之。代宗謚「圓覺大師」,塔曰「空觀」。﹝年號依紀年通譜﹞。

  • 10

     10. 永嘉大師證道歌(1)

        “君不見”
        “君”字就是代表著佛性、代表著道的根本、代表著每個人當下的覺性,能夠聽、能夠說的,當然這個時候,能夠聽、能夠說的,它是不帶妄想、沒有執著、沒有分別,它是很清淨。在這個清淨本來的狀態,無所見、無能見。因爲這個地方見不到,沒有相貌、沒有東西、沒有名言、概念、什麽都沒有,但是他能夠知、能夠說、能夠做。 這個“君不見”這三個字就是悟道證道人的根本。如果有一個東西可以修、有一個境界可以得、有一個相貌可能見,有顔色、有方位、有功能、有什麽,這就是外道。比如說,有一個定、一個境界、深和淺、內和外、功夫的高和低、或者光明的大和小,可以去比量的話,這不是道。 因爲道的真實的體性就是無相的光明、就是靈妙無相的光明,這是我們宇宙人生裏面最奧密的地方,達摩西來就是傳這個,它不是言教、不是修證、不是境界、不是神通、不是有相的光明。但是這個靈妙的體性,它是不生不滅、無來無去,教中所講的根本也是它,但是它用語言來描述,而宗下以直指而顯。所有的修行人的修證也是以它爲本,但是他不知道他本來具足、不知道他這個“本”的本來相貌是怎麽樣,所以他要除妄、除妄來求真,他要用這個心去進入一種狀態、一種定,然後他想獲得什麽。 但是因爲在凡夫、在外道的心靈裏面他要追求。追求什麽?追求一個解脫、追求菩薩的位子、追求佛一樣的境界,那麽在佛教裏面就形成了“三乘次第”了,有很多的修行方法。他要追求一個道果、追求一個境界,但是他不知道,這個道果、這個本性在所有的修行功能的根本處,就在這個地方、就在我們的靈妙覺性當中。這個靈妙覺性,它無始以來都是一樣的,它是從來沒有變化過,但是衆生被無明覆蓋;外道被他的知見覆蓋;羅漢被他的空性覆蓋;菩薩被他的菩提心、著相修行、或者說度化衆生的慈悲心覆蓋,沒有完全找到那個空靈的本性,找不到。 所以達摩西來,它是言教之外,它不立文字,要直指人心,讓你見到這個靈妙的覺性,它是一絲不挂、一塵不染的、赤裸裸的體性。在西藏來講就是“明體”,在我們來講就是覺性、就是覺性菩提心,它是本具的,而這個“君”是萬物之君、是萬物之體,它是不可見的、不可知的、不相對性的,它就在當下,你能夠說、能夠做的就是它,但是你卻找不到它、你無法描述它、無法把握它。但是它就在這個地方,從生至死、從凡夫到佛,都是這個東西在作用。 因爲六道的輪廻衆生,他迷妄之後,成爲靈魂或者神識;羅漢偏在空上,這個靈知的妙性,落于空性而不能顯現作用;菩薩雖然有作用,他在空有兩邊動蕩、變化、分別、取舍,他不能究竟。而這個覺性的體性它是沒有生滅、沒有內外、沒有來去、沒有空有兩邊、沒有作爲和不作爲,它是自然的、法爾的、本來的。它就是這樣,它能顯現萬物,但是它不是萬物之源,萬物不是作爲它的源頭來顯現,但是它是顯現萬物的根本。 我們人類就是因爲有了這個佛性、覺性,所以說,他能夠一直顯現變化,無窮無盡的未來都是它的作用。那麽,這個就是《證道歌》永嘉大師證道最根本的地方,他就親證了這個佛性。所以說
       
        “君不見,絕學無爲閑道人”
        “絕學”,就是說,他沒有相對事物的那種對立的學習、求知、求學、求一個外在的境界,在這裏面已經沒有了。“絕學”,就是停止了所有外在的東西的追求和有所得。爲什麽?它是本具的,在覺性當中具有一切。但是,具有一切不等于說已經擁有了一切,因爲它在無盡的時空當中永遠在作用、永遠在流布著。明天的事情,今天不等于說是具足了,但在原理上、在性上是具足的,但是明天要在明天的時候顯現,當然也可以顯現明天的境界,但是不等于說已經顯現了明天的作用。一本書你沒有看過,但是一般對求知的人來講,他說我要了解它、我要學通它的內容。但對悟道的人來講,他不是學外在的東西,我要顯現它、顯現這部書的內容,而這本書的內容是本性所有的,只是我以前沒有顯現過它,現在我顯現它了,就起了它的作用,那麽在這種顯現情形之下,他不是有所得、有所學的,他不是學東西、積累的,他不是積累了這個文化、知識、經驗,他不是積累的,他是顯現的,他是活潑體現的一種道。 所以,爲什麽說‘道無所不在’。因爲山河大地、我們人類的文化,一切都是這個我們的靈知覺性顯現的,靈知覺性顯現了一切,那麽一切不就是道麽?一切都是道。當然顯現的範圍、顯現的因緣有不同,所以說‘一切聖人皆以無爲法而有差別’,是有差別,不是一致的,不是統一的。他在不同的因緣、不同的衆生界,他顯現的不同。譬如說,文殊菩薩顯現大智、普賢菩薩顯現大行、地藏菩薩顯現大願、觀音菩薩顯現大悲,那麽這四位大士,他顯現的都不一樣,他們在顯現的這個作用當中是不能求同,在這個覺性的體上是不能求異,是無異的。 這個“絕學”就是說,你的心靈裏面是圓滿具足的,不是向外有所學。也就是說,在這以外沒有另外的東西要你去關心、要你去學習,而是不斷地顯現。“無爲”就是說,你雖然說話、做事、運作于你的事業,但在覺性體上是沒有作爲的,它是不作爲。爲什麽?任何時候的作爲在它的上面沒有增加一點、也沒有減少一點,沒有善、沒有惡、沒有是非、沒有男女、沒有高低、沒有好壞。在這個覺性的體上,絕對是沒有的。因爲在這個體上沒有任何的染汙、任何的增加、任何的變化,所以說它是無爲的,它沒有作爲。而我們一般來講的作爲,只是從那個作用的層面、從那個相的層面、從它體性的層面來說的,這個在佛教裏面講叫妙用、道人的妙用。妙用是沒有痕迹的,妙用是隨時隨地變化的,它是稱爲機緣。機緣的變化,它沒有實在性。爲什麽?一時、一地、一刹那一刹那都在變化,過而不留,它是無法留在這個法界當中的,無法留存的。過去現在和未來、一切的名言概念、一切的感覺、一切的存在,它是始終在無常地變化,也可以講始終是空的,因爲它沒有主體,沒有一個永恒的主宰者,這是因爲在無爲的覺性上能夠無所不爲的顯現,那麽在道性來講,得到了統一。 所以說,這個無爲就是它的體性,它等于是摩尼的寶珠,它是空的,它有清淨的光、淨相。但是如果外面的光照過它的時候,它會呈現顔色、光色,這光色裏面可能有很多的變化,但是對它的體性來講,始終不變,它沒有作爲,它沒有有意地我要造什麽顔色、我是什麽東西,它沒有這樣一個概念、沒有這麽一個執著,它沒有。但是它能夠顯現,是活的、活潑潑地顯現。所以說,能夠體悟到“絕學無爲”的這個覺性本體的人,他是一個“閑道人”,他沒有修、沒有證、沒有作爲什麽。雖然他在世上、在別人看來還要工作、還要生活、很多事,但他的這個覺性是閑的。
        所以,趙州和尚就講了這麽一句話,有人問他,我悟道以後怎麽保護?他說你只要守著閑閑的就可以了,你沒有事了。守著閑閑的,你沒有什麽修證,你就守著你清淨的本來,沒有增加什麽,也沒有減少什麽,不要落在有爲上:去努力達成一個境界、努力去用一種功夫、要做到什麽什麽樣的程度。比如說,有的人說:我要做到不睡覺、我做到不吃飯、我打坐能夠坐到2小時、4小時。這個就是落作爲,就和道性違背。
       
        “閑道人”
        就是在這些地方不作爲,讓它自然,坐半小時和坐一個小時沒區別、打坐和不打坐沒有區別、睡覺和不睡覺沒有區別、忙和閑沒有區別,在你的覺性的體上對整個的事物、整個的人生的生活發展的曆程都不作爲,讓它隨緣。在達摩祖師來講就是說任運,就是說二六時中行,有一個“行”就是隨著你的命運而行。你不要求得一定的成果、一定的一種生活狀態、一定的要什麽時候達到什麽樣的程度、或者什麽時候退休、或什麽什麽一定要出家或在家、一定找一個清淨的地方修、怕紅塵的煩惱,等等。這一切你都不能有作爲,你要做一個閑道人,就是說,怎麽樣就怎麽樣,隨其自然,那麽你的心靈世界已經和道相應了、已經是真正的修行了,而自然會表現出來。外在的念咒、打坐、氣脈,這一切一切只是他的表現,但是他的表現就隨他表現吧,因緣不同,他的表現都不一樣,自然會表現出來。如果你真的和覺性相應,因爲它是宇宙當中最純淨、最靈妙的能量,可以這麽講,是一種靈能、最純淨的靈能。當它顯現的時候,一切萬物隨之而變化,身體在變化,環境、一切因緣在變化,甚至和你相應的人、接觸你的人,他都在變化,他的業障在減輕、智慧在開朗,都在變化。因爲這是覺性的宇宙,這就是佛。等于說你和佛在一起,你就在佛當中,你是以佛來體現的,那麽,怎麽不能改變呢?一切一切都在這樣的不可思議的變化當中。但是你沒有作爲,你沒有說:我度衆生了、我幫了你了、我加持你了。沒有這個作爲,他是閑道人,什麽都沒有做。
       
        “不除妄想不求真”
        所以沒有妄想可以除、也沒有一個真可以求,這兩個是一個概念,妄和真是一個相對的概念,一般人都是建立相對的概念,對道人來講,世上沒有一個東西是虛妄的、也沒有一個東西是真實的,他沒有這兩個東西存在。他無可說、不可說的,沒有什麽一定要給它定義和一定的一種說法,他沒有。因爲沒有妄、沒有真的話,那麽就是全體,法界沒有對立面的時候,法界就是一個整體、就是一合相。當世界分出二邊的時候,世界的差別相就出來了、相對的境界矛盾就出來了;當世界成爲一個整體的時候,還有什麽可以矛盾呢?真和妄是一體了,男和女、是和非、好和壞,如果都沒有對立面的話,不就是一個整體的世界麽?非常完整、非常的完整。那麽你就沒有矛盾的地方、沒有執著的地方、沒有對立的地方,就超然于萬物之外、又顯現于萬物之中,圓融無礙。
       
        “無明實性即佛性”
        無明的實性,衆生都是怕,無明實性啊。無明是一種對于緣起、對于本性的不明了,沒有智慧,就形成了無明,把一切一切事物當作實有、把自我的感覺當作實有,然後沈湎其中,在這裏面起顛倒、生是非、執著、煩惱,等等一切都是無明。而無明的實性,而衆生執著爲實有,就是叫實性、實在性、主宰性,或者主體意識,我是我,你是你、世界是世界,一個個都是存在的,這就是無明實性。但是我們說無明實性就是佛性,不要在這些以外來求一個佛性,明白道的人,知道一切衆生都是道、都是佛,都在佛性當中,不要分開來,這是無明,這是佛性。但是悟道的人知道,你執著了,你執著了我、執著了境界,你的煩惱是這樣來的,但是悟道的他並不是把佛性和你對立起來,他知道你還是佛性的作用、還是佛性的顯現,只是你不能了知、你不明白而已。那麽他的作用並不是要給你一個境界,他要把你的無明實性的執著、你的分別心、執著念化掉,那麽在接觸當中,他自然的光明、還有相應的一種語言來把你化掉,化掉一點,你回去就輕松一點、就和佛性相應一點,這就是悟道人的作用,在機緣當中把這些解開、化開,他的佛性就浮現出來了。佛性是本來的,就像汙濁的水,汙濁的水表面很不清淨,但是他的水的本質是清淨的,只要把汙濁化掉了,它的潔淨的一種狀態、一種透明相就出來了,所以說無明的實性就是佛性。而
       
        “幻化的空身即是法身”
        幻化,法身不是孤立的一個存在,就在幻化的空身當中。我們知道這個身體不是實有的,我們現在這個身體就是幻化的,它是四大五蘊顯現的,而四大五蘊,如果你沒有煩惱的話,它是什麽呢?它就是法性,法性顯現。所以說這個身體是空身,不是實有之身。因爲它有不同物質的種子,佛教講種子,四大種、六大種,現代人講就是原子、電子,等等的因素組成的,這在宇宙的能量當中是存在的,它是物質世界是由這些構成的,那麽這個物質世界,它有沒有主體,它是不斷地變化、能量和質量的不斷變化,這裏有很多很多的層面、很多的多維世界的空間、很多的變化的。這是無窮盡的變化,而這個覺性和它不是直接的關系,覺性不在它裏面,但它在覺性的裏面,它是在覺性的裏面起變化,但是它不是覺性生出來的,是覺性顯現的,覺性是宇宙裏面獨立的、無量的大的空間,其實是沒有大小之分的,它是永遠存在的一種靈知的妙性,非常清淨,宇宙萬物是它顯現,但是它不是直接的關系,但是從顯現的角度來講,這一切萬物又沒有離開它,但是它不是萬物。 這個覺性如果你迷惑在萬物當中了,這是無明的關系、幻化的關系。如果一明白過來,它們不是一個東西,不是同一個層面。而覺性廣大無量,能夠顯現萬法。而萬法在覺性當中,覺性不在萬法當中,不會被它所迷,是這個體悟。所以說幻化的空身就是法身。法身在佛教裏面怎麽講呢?就是說法身就是無相的清淨的光明,就是靈妙的光明覺性,就是法身,不生不滅、不增不減、無來無去的那個清淨心,明明朗朗、一念不生的就是法身。而這個法身,你的顯現、作用都是它,你的感覺、身體、種種變化都它顯現的。所以說,幻化、空身也就是法身,不生兩邊見,當體就是。好,這個是前提,悟道人的一種體悟、總綱,那麽下面再進一步了。
       
        “法身覺了無一物”
        一明白、覺了就是開悟,就是明白:噢,就是這樣。叫覺了。覺,就是明白。了,就是通達、就是了知、明了。“無一物”,沒有東西,我的心裏面的確沒有東西,但是又明明白白,找它找不到,但是我知道。在這個時候是什麽?你已經悟到法身了,沒有另外一個東西可以給你悟,沒有一種相貌、沒有一種好象爆炸了、脫落、特殊的境界,不需要。過去達摩西來、很多祖師就是直指,明白了:噢,我的本性非常清淨,本來無一物,當下就是,沒有分別,就是它。所以“法身覺了無一物”,沒有東西。
       
        “本源自性天真佛”
        這個就是本源自性天真佛,沒有修造,沒有外面的師父告訴你得到什麽理解、得到什麽境界才是佛,不需要一種特殊的體驗,它本來就現成的、本來具足的。所以說是“本源自性天真佛”。這一段明白之後,你就有一種體會,下面這句話就是告訴你的體會,什麽體會呢?
       
        “五蘊浮雲空去來”
        你知道了這個妄想、煩惱等等境界,它們來來去去和我有什麽相幹啊,我和它們沒有相幹,我還是在這裏、我還是很清淨、很明白。外面聲音傳過來了,我沒有一個心念去聽它,我這裏很明白;我看到一個東西,我沒有心去看它、當作實有,只是我知道,東西出現了。我知道東西出現了,這是什麽?這就是開悟的人的境界,開悟人的六根當中顯現了事物,但是他的心是空的、心是不動的、心是覺了的、明明白白的,這就是體現出來“五蘊浮雲空去來。”爲什麽講一個“空”字?與你不相幹,你不受迷惑、不受影響,它們的來和去與你無關,但是你知道,這就是第一個體悟。第二個體悟,
       
        “三毒水泡虛出沒”
        三毒就是貪瞋癡,貪瞋癡對世人來講,它是煩惱的根源、造業的根源。但是對明白人講,他知道,這個貪瞋癡是了不可得的,不是一個真實的東西,不是真實。只要你不去分別、不去執著,世界的一切境界、我們一切的作爲都不是造業。因爲我們的覺性當中沒有這種分別、沒有這種取舍、沒有把它當作煩惱、沒有落在這個境界上去,你沒有落進去。那麽這樣一來,等于是水上的泡泡一樣,它當下出生、當下滅盡,泡就沒有了,它是虛的、不是實有的。盡管有時候我們會有一種感覺,也是世界塵勞煩惱帶來的。譬如說,有男女、有欲望,我們要吃、要睡,或者說等等的現象,但是你看看自己的心,如果對這些現象、對這些作用的過程當中,你那個明白的心、清淨的心還沒有變樣、還是照樣,那麽這一切顯現都是“虛出沒。”它的顯現和不顯現都和你沒有關系,它是虛的。雖然在作用當中你似乎是有,這有不是真有、是一種假有、是一種暫時的假相而已,對你的本性還是沒有影響。如果你影響了,那麽就叫覆蓋。如果你不影響,就是妙用。妙用,在塵勞當中而得自在。在這裏面是有工夫的,就是說,剛剛開悟的人,悟到這一點了,知道:啊呀,我煩惱根本就沒有了,我也不執著了。但是事情遇到的時候怎麽還有動呢?還有感覺呢?這就是習氣、人的習慣性,還有外緣的一種影響。別人的願望、別人的想法會強加于你,你感受到:噢,你需要這個,我要順著你,因爲你需要。順著的時候自己就掉到別人的那種願望裏面、別人的一種煩惱裏面,自己掉在他的感覺裏。只要你不掉在別人那裏,你還是保持你自己。你不要因爲順著別人而把自己投到別人的境界裏去,那你就不會失去。很多時候,因爲太慈悲、太照顧人,就是把別人的煩惱背在自己身上了、掉在那裏了。這個叫悟後迷,這就是不懂得保護的人的一種過失。自己被他人、本來不屬于你的境界迷惑了。這就是說,在作用處不懂得方便、不懂得轉化,自己還是要保持,自己沒有激動。盡管別人看到你很興奮,你還是一樣,你還是很清淨。盡管別人講的話非常的悲傷、或者非常的快樂,你的心沒有悲傷、也沒有快樂。你知道:你悲傷了,你快樂了,都很清楚,但是你的心沒有動。但是你也可以講悲傷的話、也可以講開心的話、也可以講順他的話,但是你看看你的心還是沒有變化、還是沒有動,那就是法身、那就是你的本來面目。那這樣子的話,叫真用功、真正的修行、真正的用功。 你上班了,你沒有去;回家了,你沒有來;事情很忙,你覺得裏面一點不忙;外面很嘈雜,你裏面非常的靜,你沒有覺得嘈雜。這就是我們的本性,這是真正的用功。如果外面嘈雜,你起了一個心:煩,你就掉進去了,馬上就掉進去。你上班覺得著急:啊呀,我要趕緊上班,你就掉在上班路上了。能夠體悟到這裏,24小時都在功夫當中,就是牧牛,這就叫牧牛。一下子被東西拉走了、落境界了,馬上回來,就知道了。如果牧牛熟了,就沒有什麽可以動心處,就不會再掉進去。掉進去之前,他一直安住在這個覺性當中,那麽這個就起大用了,妙用就大顯出來。 在前面悟證當中,從悟到證,到了“證實相”,其實剛才我們講的就是“證實相”。當你的覺性和萬物沒有區別的時候、在萬物當中你的覺性還是如如不動的時候、還是一樣地清淨顯現的時候,這個境界就叫實相。實相者,若見諸相非相即是實相。諸相,一切緣起的相。非相,你的心不動,沒有被相所影響、所迷惑、所動心,這個就是非相了,相就不是相了。比如,見到女的,你不覺得是女的;苦的時候,你不覺得苦;覺得快樂,你的心沒有快樂。這叫非相,因爲你不落相。若見諸相非相,即是見如來,就是實相。這個時候,你能體現出來,這個就是證實相了、證到實相的境界。 而證到以後,“無人法”,沒有人、沒有法。剛才我們講到了,就是說,他沒有對立的建立,沒有人也沒有法。人,就是人和我,主體的建立、主觀的意願、主導的作用等等,這個就是一種人和法的存在了、人我的存在。法,就是緣起、客觀的事物、種種的變化、相對的世界、不同的境界體現都叫法。當你證到實相的時候,沒有人的執著、也沒有法的執著,但你是一個主體。比如說,你有什麽感覺麽?舒服不舒服麽?氣脈通了沒有麽?有沒有放光麽?等等。這是人、我的感覺。然後,對觀的內容、氣脈變化,外面有什麽境界等等的變化、等等的顯現,如果你執著爲真、爲實有,就是法,就執著了法。在這個當中你沒有自我意識感受這個執著、也沒有對法的執著,就叫沒有人法。沒有人法,人依舊存在、法依舊緣起,這就是叫活潑潑的顯現一切妙用。我們盡管也在走路、也在說話、等等一切,但是找不到自己。雖然自己說話,但是不會認爲這話是我的、不認爲這話是我說的,沒有這種概念。所以說“無人法”。
       
        “刹那滅卻阿鼻業”
        如果你體悟到這一點,這一刹那就滅去了無間地獄的業、無間的業,不但是自己能滅業、和你接近的人都能夠滅掉業,阿鼻地獄的業都會滅掉的,是不可思議的。一般講念一句阿彌陀佛能消八十億劫的生死大罪,這也是念到相應的人才能做得到的。你見到本性的一刹那之間,阿鼻地獄都滅掉了。也就是說,任何地獄的業境從此不會在你的心裏面顯現,地獄的、黑暗的那種境界,永遠在你的心裏面不會出現,這就是滅地獄的業。
       
        “若將妄語诳衆生。自招拔舌塵沙劫。”
        這兩句是永嘉大師講他自己:如果我所講的不是這樣的話、不是實證到這個的話、用妄語來欺騙衆生的話,那麽就“自招拔舌塵沙劫”。就是說,拔舌地獄、非常苦難的地方要經塵沙劫,意思說,前面所講的都是我的體悟、真實證到的地方,的確是這樣子的。
       
        “頓覺了”
        就是頓悟了、聽到了,或者說某一個時候,因緣到了,自己明白了,那麽就“頓覺了”。一明白這個本性、一覺了它的這個本來面目的清淨性、一旦知道了,那麽這個就是“如來禅”、也叫祖師禅,一樣的。就是說,在根本上是一樣的。那麽,爲什麽說
       
        “六度萬行體中圓”
        不是外面的建立。譬如說,布施度,它是什麽作用呢?度是度悭貪,人的這個悭貪,就是小氣、舍不得布施,所以要通過布施度來度悭貪的心理。但是你的覺性當中有悭貪麽?你的覺性裏面沒有悭貪,已經度了。已經度了,那麽你可以施舍一切,是不是?它裏面沒有東西,什麽東西是我的?既然什麽東西都不是你的,你一切都布施了,這樣的體悟就是“六度萬行體中圓”。都是在體性上圓滿的,不是外面的建立,不是說你要布施多少才是達到你的功德多少,無論是哪一方面,六度我們不細細分了,都要這樣去體會,都在覺性當中圓滿的、具備的,要領悟到。這個領悟就是開發差別智,慢慢去體會、在實際當中體會,不是在外面的作爲當中、有相當中做到的,那就是著相了。
       
        “夢裏明明有六趣”
        在無明的大夢的當中、在衆生虛妄的顛倒裏面,那麽他覺得有六趣、六道輪回。有六道輪回所以要修行、所以要做很多的苦行、做很多的布施、誦很多的經、修很多的法。爲什麽?爲了擺脫輪回、爲了從這個夢裏面醒過來,所以要修很多。因爲通過修,和佛菩薩接近了、和善和親近的面接近了,離開惡。因爲惡業越重,對本性的覆蓋越利害,所以說有這麽一個轉變過程。但是有的人根基很深了,他多生以來已經很淨很淨了,很清淨、很善很善,和佛菩薩已經很相應、一致了,他就不需要通過這麽多的努力、這麽多的修行,他直接從夢裏醒過來,不可以麽?直接就可以醒過來、直接明白本性,那麽這是祖師禅、禅宗的意旨,就是說能夠頓悟,頓悟契入我們的本性。所以說“夢裏明明有六趣”。但是
       
        “覺後空空無大千”
        當你悟了以後,回頭一看,當然這個回頭是方便說,再照一照你的過去做的一切都是空的、再照一照宇宙的一切都是空的。盡管你過去修了很多法,但是你明白了,都是空的、白修的、等于不要修的。當然有的也感謝自己的過去生:哎,我修了多少生的苦行、出家多少生,我這生才證到。那麽,這就是說人類修道走過的路程,這是一種方便說。但是他在覺性當中的時候體悟到,他就明白:我過去修,根本就是冤枉的、根本不要修,但是在過去這種情況下,也必須通過修,才能達到我這一步,如果沒有過去修,我這一步哪裏來呢?這才是明白的一種話。但是當你明白了以後,知道他本來不用修、本來具備、本來清淨的。所以很多開悟的人,一旦開悟的時候,他就有一種第一體會:我原來就是這樣的、我本來就是這樣的,開悟和不開悟也是一樣的,我本來就是這樣子。好,這樣才是叫明白。如果說,另外有所得、另外一個境界得到了,那反而他是不明白了。很多人開悟以後,他覺得我和佛沒有區別,我本來就是這樣子的。但是,如果他退回去的時候,又不是這樣子了,如果他再退到煩惱境界當中,他還是照樣執著、照樣煩惱的。 爲什麽會這樣呢?因爲在這個覺性當中,他是超越時間對立相的、超越煩惱相的,他一旦回到清淨的時候,他第一體會:原來就是這樣,所以說,叫“原本如此”:呵呀,我就是這樣的,也不是從師父那裏得到的,我應該就是這樣子的。所以有的哭了、有的笑。爲什麽?哭過去的冤枉、笑現在的明白。有哭、有笑就是從這裏來的,所以說“覺後空空無大千”,大千世界都是一個幻相、都是顯現,了不可得。
       
        “無罪福”
        就是在覺性當中,他沒有罪福的觀念,罪福是我們人倫的道德,人的一種對世界的觀念、對人的行爲的一種觀念、道德觀念。在覺性當中是沒有罪和沒有福的,因爲他不會造罪,他沒有罪惡的東西、他也沒有福報的東西,福的存在也沒有,因爲他的體性是赤裸裸的,所以說在這個本質上是沒有罪福觀念的。那麽,你無論怎麽修行、怎麽持戒、怎麽做好事,在這個本體當中是無所得,你不能認爲自己修得很好、很有福報、很有成就感,這些是不存在的。甚至佛也不知道自己是佛,越修得相應的人越沒有什麽,這在禅宗講就是平常心是道,在塵勞煩惱當中、在隨順衆生當中,在別人看來你有染汙了、有造業了,或者譬如說請你到酒店喝酒、遇到等等事情,別人覺得你不清淨了,在你的覺性當中還是照樣清淨,沒有罪、沒有罪惡感,即使和那些非常下劣的人、非常惡劣的人在一起,你也沒有覺得犯罪感,你沒有這種分別,當然這個到一定力量到的時候,才能體現出來。就是說,佛教裏面認爲入佛和入魔是兩個比較難的境界,入佛就是說在佛的境界當中:佛的莊嚴、佛的願力、佛的功德、佛的這種言教等等一切的這個當中,你進去了、明白,但是無所住、不執著。入魔就是五欲的境界、塵勞煩惱的境界,衆生的顛倒、是非、善惡當中,你還是沒有汙染、你一樣清淨。只是入佛容易、理解佛容易、到佛的境界容易,佛堂的莊嚴、觀想佛的境界、宣讀佛的經典、禮拜佛的形象,這些都容易做得到,因爲他是你的信仰的地方、羨慕的地方、歸宿的地方,是你的目標,容易建立。但是入魔,一個學佛的人,本來想超越、想出離,但是要你回過頭來,以無所住的心在塵勞煩惱當中不受染汙,又能夠和他們平等相處,沒有障礙,沒有分別,這是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但是,你在本性當中明白了,你就會有這種體會,就是說,即使顯現佛的境界,也沒有覺得有所得、有什麽了不起、有什麽向往的、盼望的東西、追求的東西,沒有!即使在很惡劣的這種塵勞煩惱當中、一些凡夫俗子當中,你也沒有輕視他們、也沒有覺得染汙、也沒有覺得可怕,你還是照樣清淨、照樣是這麽樣的自在,那這就是無罪福的境界。
       
        “無損益”
        就是你做了好事,你沒有得到什麽。在煩惱境界當中,你也沒有損失什麽。在你的心裏面顯現,譬如說染汙的境界,你沒有覺得心所受損了。你想到佛、想到好的境界,你沒有覺得我莊嚴了、我得到利益、得到好處了,這個心他不存在。很多時候,禅宗爲什麽有機鋒,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得出來,他給你顯現一個境界、說一些某些話,反面的或者說奇奇怪怪的話,看你的心有沒有損和益,你覺得:噢,你損害我了。或者:噢,你贊歎我、說我的好話了,我開心。這個你就有落處了。他的機鋒的作用,就是看你有沒有罪和福的感覺、有沒有損和利益的感覺,有沒有産生這種反映。如果你沒有這種反映,你是本位不動,你在覺性當中。如果你直接反映出來了,那你就落在圈套裏,已經落去了,本性就是迷惑了。或者你根本沒有開悟,或者你即使開悟了,這個時候落去了。如果你不回光返照、不回來,那你就是顛倒。那個禅師會提醒你:哈哈,你落處了,你落在這裏了。他就明白:噢,我這個時候的確迷惑了。這就是一種機鋒的鍛煉、考驗的地方。所以說
       
        “寂滅性中莫問覓”
        在寂滅性中、一念不生處,不要去問,不要去找:這是不是佛性,我要找到什麽光明、什麽境界。在這個地方不要去問、不要去尋覓。因爲這個就是你的家、你的本位,在這個本位當中只有唯一的存在。因爲只有一個唯一的存在,所以不可能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它、從另一個角度去把握它,因爲他就是你全部的自己。因爲它是你全部的自己,所以你在這個當中你不知道,你無法去知道、無法去看見它。所以說,爲什麽有人說:爲什麽我見不到?因爲太親切了,“只因親切甚,轉向不認識”,好象是不認識了,因爲太親切了。所以
       
        “比來塵鏡未曾磨”
        “比來”就是過去,過去我在塵勞煩惱當中,我的鏡被塵勞覆蓋了、染汙了。“未曾磨”,還沒有磨幹淨。心,它的體性原來就是這樣,但是在沒有磨幹淨之前,他不能照天照地啊!所以說
       
        “今日分明須剖析”
        今日我把塵鏡磨幹淨了、已經證悟到覺性了,所以說要分明地顯現。“剖析”,就是智慧地朗照,就是要分明的顯現,要起大用,而不能停留在一個地方,執著于身心世界、執著于某一種修爲的境界、執著于功熏。要把這些罪福損益完全融化掉,不落在這個上面,然後依我們覺性的力量來體現它、分明地體現它。
       
        “誰無生”
        這個就是剖析的一部分內容,叫你去體會,什麽是無生的?什麽是無念的?誰無念,這個念就是妄念、分別。而誰能夠了達本來無念、本來沒有妄念,“誰無生”誰能夠了達本來沒有生滅,沒有顯現。就是說,沒有這種境界的一種生起,它的體性本來是空寂的,這個“誰無念”,就是靈知的作用。“誰無生”就是空寂的現量。
       
        “若實無生無不生”
        這句話就是實相、證道的境界,如果你真的證到了無生的境界、本性空寂的境界,那麽是無所不生的。無所不生就是顯現,就是能夠起一切作用、顯現一切境界,不是說斷滅空、不是說什麽都不知道,而是能夠了知萬物、能夠顯現作用。所以說
       
        “喚起機關木人問”
        “喚起機關”、“木人”,木頭人,就是身體。“機關木人”等于是一個機器人一樣、是一個生理結構,如果在這個身體上修行用功的話,那麽你是向外求、向外修。所以說
       
        “求佛施功早晚成”
        求佛、向外面求佛、在身體上用功,那麽什麽時候能夠成就呢?“早晚成”,什麽時候能夠得道呢?那是不可能的。這個都是虛妄的東西,不在外面修、不在外面成,是我們的本體,如果你真能夠體悟到靈知覺性,那麽無生無不生,一切都是現成的,當下都是具備的。
       
        “放四大莫把捉”
        這就是告訴我們把四大放下,不要執著四大、一定要怎麽樣修。“放四大莫把捉”,不要把捉它,你要怎麽盤腿,單盤還不行,一定要雙盤,半個小時不行,一定要一個小時,或者不倒單,怎麽怎麽樣----。那就是你四大放不下。放不下四大,我們的本性就被四大所障礙,就落在這四大上放不開,老是有身體在,我在身體上用功、要坐多長時間。那麽就落在這個上面了,所以說要放下它。不但是打坐這樣,睡覺也是這樣,工作、吃飯一切時候都要把四大放開,不要執著它,隨緣。所以下面這句話就告訴我們,
       
        “寂滅性中隨飲啄”
        就是說,在我們的寂滅性當中,隨緣生活、隨緣吃飯,擺在我們面前什麽菜,我們就隨便吃;今天遇到什麽事情,我們就隨緣應付,我們的性還是寂滅不動。那麽這個時候,一切的顯現是
       
        “諸行無常一切空”
        “諸行”我們的行爲、我們生活的一種變化、身口意的流動,這種流動當中都是無常的,什麽東西能夠停留得住呢?都是刹那刹那的過去了、一天天就這麽過去了,一切都是空的,這樣叫做空,而不是說有一個停留的空,它是一種運動、變化、生滅當中,它本身是無常的,我們所以稱叫空。它沒有主宰,沒有實質性的東西,它只是一種幻化的變化、顯現。所以你能夠領悟到這一點、在寂滅性當中能夠隨緣生活、又能夠知道這一切都是空的、都是無常的生滅,那麽這是什麽?
       
        “即是如來大圓覺”
        這就是佛啊!就是如來的大圓覺海,大圓覺海當中,覺性的海,它是空的、它是波浪、隨起隨滅、隨緣變化,它能夠運載很多的船只,在這個海上流動著、起變化著,來來去去、生生滅滅。但是覺性的海,它是始終一如不動,在這個地方我們稱爲什麽?就是佛!就是說見性成佛,就是成這樣的佛。 前面這一段,如果明白的人就到這裏就夠了,下面不講也可以了,就是他已經體悟到了,什麽是佛?已經夠了。下面是對那些還不明白的人,再方便講一點,其實祖師就是這樣子善巧的,他就是把覺性的真正的道表述以後,如果你明白了,就過關了,就這樣安住。但是他怕有的人還不明白,就是再從頭起、再演繹開來,演繹開來使那些明白、不明白的人,更加徹底地明白、更加徹底地證入,那麽在他的見地、在他的那種顯示的方面,就更加的圓滿。所以,他說
       
        “決定說,表真乘”
        “決定說”就是我前面所講的對道的領悟、對道的體現,是決定之說,不是方便說,是非常真實地體現了我們本性的大道。而且這個體現的大道是表示什麽?“表真乘”,“真乘”就是“一佛乘”,就是佛祖的成就道的地方叫“真乘”,他不是說有二有三的、有次第的方法,他是直接指到本性的,而這個本性人人本具,本來不需要那麽多的次第,但是你沒有次第,在世間上的人可能領悟不到那個地方,也不會認爲那個地方是真實的、無上的道妙,不會領悟到他很殊勝。因爲講了人天乘、聲聞、菩薩、緣覺乘、講了一乘,到這裏,凝聚在這個空靈的覺性上,人才會明白:它太偉大了、太殊勝了、太高深了。因爲有下面那些奠基石,一步步走上去的。如果前面都不懂,即使讓有人指點你明白本性,你也不會珍惜、也不會覺得這個有什麽奇特、有什麽奧妙,他覺得這個我都在、我也知道,但他就不會用、他也不會保持他。如果通過這些次第、通過這些世間法、出世間法的了解,才回到這個地方來、才了解祖師的這個本懷、真意:啊,太珍惜了、這太珍貴了。原來修行修來修去就是爲了這個,甚至連阿羅漢都證不到這個、甚至有的菩薩都達不到這個,才覺得:噢,這太珍貴了、太妙了。的確是這樣,所以他說,我表達的這個就是“真乘”。但是
       
        “有人不肯任情征”
        有的人就是“不肯任情征”,不肯在這個地方下手作功夫、在這個地方去參究、去體悟它,他“不肯任情征”。“征”是什麽?征問。征問就是參究。“任情征”,就是說,他要隨著自己身心的這個作用的地方、身心的這個疑情的地方,能夠死心蹋地、全部的精神投入到這個覺性的征問當中、參究當中去體悟它,把一切放下、把一切忘掉,然後提起來、去體悟它。所以說,如果你能夠直接地“任情征”的話,那麽,
       
        “直截根源佛所印”
        這就是“直截根源”,這是佛祖的根源、這是大道的根源、也是衆生的生命的根源。那麽,這是佛所印可的,所以說,是“佛所印”,也就是佛所贊歎的最無上的法門、曆代祖師所提倡的就是這個地方。後面一句,就是說,很多人在佛教裏面尋求文字,等于是
       
        “摘葉尋枝我不能”
        在文字裏研究、看很多的知識、了解很多的道理,然後掌握很多的技巧、方法,這些在禅宗來講都是“摘葉尋枝”,他不得根本,他說“我不能”,我不這麽去做。
       
        “摩尼珠,人不識”
        這就講“摩尼珠”了。“摩尼珠”我們現代也可形容爲水晶。過去摩尼珠叫如意珠,它裏面可以起變化,就是說,它有無盡的寶藏在裏面,可以隨你的需要,都可以化出來的,是很神奇的一顆寶珠。而我們的本性,在佛祖的比喻來講,他就是摩尼珠,他能夠變化一切、顯現一切的。但是在這裏講,這個“摩尼珠”就是我們的靈知本性。但是“人不識”,不認識它、不知道它,即使他一直在用它,但是衆生總是用自己的執著、分別心,執著于這個外在的世界,然後在這裏面起比量,所以說“人不識”。
       
        “如來藏裏親收得”
        它是在如來藏裏,就是說,具有的、親收得,就是說萬事萬物的顯現的源頭叫“如來藏”,那麽在教下來講叫“如來藏”,在禅宗來講就是我們的覺性、或者“摩尼寶珠”。是“親收得”,收藏在如來藏當中的。如來藏可以說是成佛的因,佛教裏面講成佛的因:有空如來藏、不空如來藏和空不空如來藏,是萬物顯現的源頭。所以說,這裏講“如來藏裏親收得”。
       
        “六般神用空不空”
        “六般神用”就是六根、根識。我們的覺性在哪裏用?就是在六根當中,說話、做事都是它,但是這個“神用”是能說能做的,都是它的體現。所以說“空不空”,空即是不空,六根當中沒有分別、沒有執著、沒有染汙、沒有動心處就是空,“不空”他是活潑潑地體現,能夠看、能夠聽、能夠作用,非常的清淨,從這個覺性的明體上透露出來的智慧光明、方便妙用,就是“不空”。所以說
       
        “一顆圓光色非色”
        這一顆圓光,是真色,真色無相就是明,這種明、覺性的明就是“色”,這個“色”就是真色。真色者,非色也,不是顔色、不是光色,它沒有顔色,但是這是真色,自己明了、自己明白,這就是一顆圓光。有的人聽到這句“圓光”,他會想象到一個圓,其實他是沒有範圍的、沒有一個圓的形狀、沒有一個內和外的大小,這個“圓光”是形容,就是說,這個圓光的覺性在哪裏都是圓的,吃飯、穿衣、睡覺、幹活都在這個圓光當中、都在覺性當中,所以說“一顆圓光色非色”。
       
        “淨五眼,得五力”
        “淨五眼”這個名相大家可能知道,肉眼、天眼、慧眼、法眼、還有佛眼,這是五眼。五眼都清淨,這個更加的表示出什麽呢?譬如說,我們的肉眼,覺性在肉眼中起用的時候,肉眼就是清淨的妙用;天眼就是現大小、遠近等等相的;慧眼就是能夠破一切迷惑;法眼通達一切法相、通達一切根機;佛眼就是覺性朗照、圓照萬法,就是佛眼。“得五力”,五力就是五根五力,就是信、進、戒、定、慧等五力。那麽,這意思是什麽呢?如來的這個五眼和修行道上的五種力量都在覺性當中體現,不是外面修行得來的。所以說
       
        “唯證乃知難可測”
        只有證到的人,才能了知。沒有證到的人,他是無法猜測的,無法了解的。所以“唯證乃知難可測”,因爲它是不可思議的、無法理解、不是名相、不是顔色、不是一個東西。所以說,下面就比喻了
       
        “鏡裏看形見不難”
        鏡裏看形見不難,覺性的鏡子裏面看到山河大地、萬事萬物,的確不難,都是顯現嘛。但是你要想抓住什麽東西,抓不住。所以說
       
        “水中捉月拈爭得”
        就是說,得不到,沒有一個東西實在地存在。
       
        “常獨行,常獨步”
        就是說,這是一個道人,意思說他的風格。他這裏面有兩層意思,一層,古代的道人,他喜歡一個人寂靜的一個山林裏面養著道,因爲如果他沒有世上的緣的話,他就是“獨行、獨步”,也就是說,佛講的不求伴侶,這是外在的伴侶。另一種意思說,在覺性當中,他永遠是“獨行”的,覺性沒有伴侶;永遠是“獨步”的,他在一切作用處,就是說,在當下體現的、體現他的作用,他沒有一個對立面、沒有一種依賴的、依倚的東西,他是獨步的。也可以講,他的作用、他的智慧,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永遠是他自己的作用。所以說
       
        “達者同遊涅槃路”
        但是前面講“獨”,這裏爲什麽講“同”呢?因爲證到覺性的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都是同樣的這個覺性,所以“達者”就是見性的人、證悟到的人,“同遊涅槃路”,同遊一個涅槃路。但是,雖然“同遊涅槃路”,每一個人都在走自己的路、都在自己的作用當中體現,是這個意思。所以說
       
        “調古神清風自高”
        這個“調”是很古,就是從古到今、從諸佛菩薩到曆代祖師都是這個調,沒有兩個調。“神清”就是覺了本性以後,精神是非常的清朗、高雅,所以說“風自高”,風格自然高雅,他自然不會落在五欲塵勞當中自尋煩惱,他是超越一切的。但是,他如果入世、如果度衆生當中,雖然覺性不迷,但是他的身體可能會辛勞。所以說
       
        “貌悴骨剛人不顧”
        “貌悴”可能他的容貌會很憔悴,因爲講法度衆生、在塵勞當中和大家在一起,可能會勞累、身體會勞累。“骨剛”可能他的身體很消瘦。 “人不顧”,“不顧”就是說,不了解、或者說看不起他、或者說他不是和我們一樣嗎?也這麽憔悴、這麽辛勞等等。也就是說,不能真地明白他。
       
        “窮釋子,口稱貧”
        修道的人、尤其是出家修道的人,他很窮,因爲他沒有在財富上發展,不是求財。所以說,口裏面稱貧,“稱貧”有兩重意思,一個說我沒有什麽東西、沒有什麽財富;另外說我沒有什麽智慧、也沒有什麽功德、也沒有什麽道、我是很普通的人、我什麽都沒有,這個就是“口稱貧”。這裏一個是說,他是一絲不挂的、他沒有東西;一個是他的一種謙虛的德,他從來不表現自己。
       
        “實是身貧道不貧”
        實際上是身貧道不貧,身上好像沒有什麽東西,過去“三衣一缽”嘛,身上沒有東西,在家修道也是一樣的,他不在財富上追求,但是“道不貧”,就是說,道裏面有很豐富的智慧 、很圓滿的功德,他具備一切的,是不貧的。
       
        “貧則身常披縷褐”
        “貧”身上穿的是粗布的衣,這是指過去。現代人因爲物質豐富了,不在于穿什麽,就是隨緣穿、隨緣吃、隨緣住,這些對現代人來講,不是大問題,只是他的心思不應該放在這些方面,不應該放在穿、吃、用或者住的地方,不應該這樣子,他沒有這些東西。
       
        “道則心藏無價珍”
        在道來講,他心裏面藏有:沒有價值的、無法評估的這個最珍貴的寶藏,在西藏來講就是意藏,你的心裏有無窮無盡的寶藏在裏面,這就是大智慧光明、大圓滿的功德、法報化三身、五大種智慧,都在裏面包含著,這是修道人對貧富的態度、他的一種態度。
       
        “無價珍,用無盡”
        這個“無價珍”是我們心靈中的寶貝,那麽是“用不盡”的、盡未來際是用不盡的,一切的作用都是它的體現,而我們的作用是隨緣的,自己沒有作意、自己沒有作爲,是應因緣而變化,所以禅中講了一個字“機”,叫機鋒、機緣,就是我們的作用處的,他是隨緣而變化、他沒有固定的東西,那麽所以他“用無盡”,衆生的一切就是他的作用、衆生的需要就是它應化的地方,他沒有說我一定要哪個淨土去、我住在什麽地方,他是沒有的,他是應緣而現的,緣盡了,他就消失了;緣現了、緣來了,他就出現了。所以說,他是
       
        “利物應機終不吝”
        “利物”,“物”就是衆生世界一切的衆生,他利益一切衆生應機而用,你需要什麽,他給你什麽,而給你的都是寶貝,不會把不好的給你,給你的是智慧、是福報、是莊嚴、是平等、是加持力,給你安心、給你指向正確的道,他給你的是最好的寶貝、是應機的。不是說,我有東西給你,實際上道人是沒有東西的,但是他又有無盡的家藏,他自己沒有覺得什麽,所以說“終不吝”,他不會悭吝,他不會說:噢,這個法是我的、這個功德是我的、能量是我的,我給你可惜了、白白浪費了,或者我有漏掉了、能量損掉了。他不會,他最累最苦,他不會吝惜這個。他是遍施法界衆生,你需要就拿去吧,只要你好就可以,道人的態度是這樣的。而只有這樣的態度他才能成道,成了道了,他自然會這樣做。如果他說:這法是我的,我的加持力加持你們了就可惜了、浪費了。他就不是證道的人,他絕對不是。所以說
       
        “三身四智體中圓”
        法身、報身、應化身,還有四種智慧,大家都知道大圓鏡智、平等性智、妙觀察智、成所作智,還有一種叫作法界體性智,密宗講五智。“體中圓”這裏的體中圓就包括了法界體性智,“體中”,就是法界的體性中圓滿的,這個“圓”既是圓滿又是圓明、圓照法界,這裏面都包含著。
       
        “八解六通心地印”
        “八解脫”是佛教裏面八種的解脫,在八個方面獲得解脫的,具體的內容有食禅的境界、色背舍的境界等等,還有青黃什麽的。“六通”,就是六種神通,六種神通都是解脫之用,都是“心地印”,都在心地當中印現出來,不在別處,不要執著于名相、執著于它的差別,一切一切的功德都是心地的作用、心地中的顯現,它沒有一點奇特、它能隨機而現種種的功德、種種的妙用,但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這個印現的“印”,是手印的印,這個印有兩種意思:一個是在你的心地中去印證、去印合;第二種意思是印現,千江映月,印現了月亮,這個印。印章也是印、印合也是印,這裏有個回應的意思。這個印是心地與宇宙的道相應了、和衆生相應了,它會自然體現出它的功德來。
       
        “上士一決一切了”,
        上士就是根機相當好的人,有菩提心的、行菩薩道的人叫“上士”,“上士一決”,他只要一決定,他一切了脫,他只要悟到本性、只要明白真實的道,他一切就了了,他就沒有後事,沒有後面的一些等等的疑慮、等等的障礙、等等的想法都沒有了。他不會說:哎呀,我沒工作、我沒房子住怎麽辦啊?我將來要不要結婚、我死了到哪裏去啊?這些問題就一概沒有,如果有的話,他不行,他沒有真正的決定、真正的明白。
       
        “中下多聞多不信”
        中根下根的人他“多聞”,聽了很多,而且他的道理不是他所需要的,都是書裏看來的、別人所提出的問題,他都去了解、學他不該學的內容,聽了很多東西,但是“多不信”,信不入,因爲他的頭太多、叉路太多、思想太多,反而不能歸一。我們佛教講“萬法歸一,消融自性”,那麽他就會有個承當的地方。如果你的知見太多、學得太多,就散亂了、理解就散亂了,無法肯定承當,也就是不能圓融歸一。不能圓融歸一,你就信不下來,老是受別人的影響、受文字道理的影響,定不下來。所以說,這是講上根的人就是能夠相信、肯定、承當,這樣去體會,就可以了。中下的人他沒有辦法,那麽諸佛菩薩出世,他先度上根的人,後來旁帶中下。淨土宗也是這樣的,接引上根、旁帶中下的。佛祖都是這樣做的,看他們自己的緣份,他跟得上來就上來;跟不上來,就讓他慢慢反複變化,但是一生一生當中會提高一點,很慢的。
       
        “但自懷中解垢衣”
        修道的人,他只要把自己的煩惱執著化掉,“但自懷中解垢衣”,把自己的髒衣服解開、清洗幹淨,就是修道人的爲人處世、修行用功的下手處,他是這樣做的,從來不看別人的缺點、看自己的落處,不把別人的錯誤放在心上、不談論是非的。那麽
       
        “誰能向外誇精進”
        自己身上的髒化掉是應該做的,誰還能說向別人說:我很精進、我很用功、我很了不起。他就沒有這樣誇獎自己的份,他從來不會這樣。誰要是誇獎自己有功夫、有境界、很用功,他就是修行上的一種墮、墮落、修行上的顛倒,他不是正確的智慧。
       
        “從他謗,任他非”
        “從他謗”,別人毀謗你,隨他去,我們不要阻止他,他怎麽毀謗就怎麽毀謗。那麽“任他非”,任他怎麽樣說你不對、說你的不是,隨他去。但是
       
        “把火燒天徒自疲”
        他把這火燒天,天能被燒紅麽?燒壞麽?燒不掉,他是會疲倦的、他會很累,而我們很輕松、一點不會累。那麽
       
        “我聞恰似飲甘露”
        我聽到了別人的毀謗,別人的是非,那麽好像飲到甘露水一樣,很清涼,一點沒有感覺,那就對了。所以
       
        “銷融頓入不思議”
        把這些話、這些語言消融在覺性當中,就是說,頓入不思議境界,沒有思想、沒有議論、不再提這個話題、不再說這種事情、沒有事,這就是道人的態度、對語言毀謗的態度。
       
        “觀惡言,是功德”
        不好聽的話,那麽就是我們的功德,爲什麽?我們聽到惡言的話心不動、平等、沒有分別,這就是我們的功德。
       
        “此即成吾善知識”
        這樣的語言就成爲我們的善知識、就是增加我們的道力、增加我們的福德、開發我們的平等性、就是我們的善知識,沒有他的惡言,我們還不知道自己修到什麽程度、會不會動心,有了這些話我們知道:哎,我原來不動嘛、原來沒什麽事嘛。就成了我們的善知識了。
       
        “不以讪謗起冤親”
        不會因爲他們毀謗,分出冤和親來,好人、壞人、是我的親人或者冤家,沒有。
       
        “何表無生慈忍力”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怎麽能夠表示無生的慈忍力呢?“無生的”是本性,無生的那種慈悲的“忍”安忍力,就是本體。無生不是修養的,是本性當中的慈悲的忍辱力,它是本具的,它自然不動的,不是克制,也不是通過某一種思維,它是自然而然不動的。
       
        “宗也通,說亦通”
        悟道的人透過重重境界、透過文字、透過世界法、透過佛法,那麽“宗也通”,“宗”是心地、本性;“說亦通”,就是教理、就是顯教。宗也就是密、內在的一種密印,那麽“宗也通”,心地通達光明、充滿著覺性的智慧。“說也通”,種種譬喻、種種言說,能夠對機說法,種種的大乘小乘、各個祖師的那些言語,我們都明白,知道是起什麽用,這叫說通。宗通、說通就是佛教的二輪,就是圓滿了、圓融了。有的人宗通、說不通,那開口就錯;說通、宗不通,不能合于本性、不能印入本性,就會是‘說食不飽’,這沒有用。
       
        “定慧圓明不滯空”
        這個“宗”體現在定上,定體不動,叫大定。那麽,慧體現在說上,慧照,知道衆生需要什麽、知道佛的講這個話的意思是什麽,他是圓明。所以說,“圓明”我們常常講,不是說有一個境界很大、很遼闊、很圓、很光明,不是。指你的宗也通、說也通,這是“圓明”。在理、在事、在種種境界當中,你體現了宗說不二的道、體現了定慧不二的道,這個叫圓明、這是真正的圓明。所以說,觀音菩薩耳根圓通到後來十方圓明,就是指這個圓明。這個圓明就是道、就是聖人境界。所以“定慧圓明不滯空”,他不會停留在空上。爲什麽這樣講?他是要活潑潑的去用的、要朗照的、圓明照了、一切無礙的,這就是道用,證到圓明就是道。定慧圓明了就是道。然後“不滯空”,就是用,有無窮無盡的用從這裏出來。所以說
       
        “非但我今獨達了”
        永嘉大師講,不但我現在獨自一個人通達、了悟、了證了這樣的境界,而是
       
        “恒沙諸佛體皆同”
        都是這樣的體、都是定慧圓明的體,恒沙諸佛都是這樣的,也就是說,他證到這裏和諸佛是不二的、都是如此。
       
        “獅子吼,無畏說”
        指佛說法,像獅子吼一樣,百獸驚伏,是無畏之說。爲什麽?因爲諸佛或者證道的人,這裏他也是表示自己都是從定慧圓明裏面說法的,所以說是“無畏說”,決定是沒有錯的、決定是沒有畏懼的、決定能夠指出真理、破除邪迷、決定有這樣的作用,所以是“無畏說”。
       
        “百獸聞之皆腦裂”
        “腦裂”就是把他的知見、把他的執著破裂了、破開了,這個也表示很多的含義在裏面,就是說,一個悟道的人、證道的人說法,那麽能夠破人的執著、破他的知見、破他的顛倒、破他的無明,讓他開顯本性的功德,所以說“腦裂”。因爲人有大腦,大腦思維都有執著,大腦剖開了是心靈的光明,心靈是不依大腦的、超越大腦的,這也是一個形容、也是一個這樣的含意在裏面。
       
        “香象奔波失卻威”
        “香象”是代表著大乘、大乘的菩薩道行,這“奔波失卻威”,大象是奔波,爲什麽?行菩薩道啊!在衆生界是奔波、勞累、弘法利生,他本來覺得自己做得很不錯,但是在本性的道上來講,他反而失去威了。爲什麽?因爲他的種種的作爲在這個道上被消融了,要你不著相、要你不要取衆生世界的種種的功德相、不要認爲有所作爲,所以說“失卻威”,大乘的菩薩道也歇下來了。
       
        “無龍寂聽生欣悅”
        “天龍”指禅的心,是指禅,不是指天上的龍,他這個“天龍”,指是能夠騰空而去的人、指是不依倚的人、三乘都超越的人,就是指“天龍”。“寂聽”,無念而聽、無生而聞、無所作爲,他是寂聽,“寂”就是體性,“寂”是無生的體性,“聽”是顯現:身心,呵,心花開放、非常開心、非常喜悅,自己很相應。所以說,他是脫空而顯的一種天龍,所以說“畫龍點睛”也是這個意思。
       
        “遊江海,涉山川”
        他是指自己走過很多的江海,爲什麽?去參學善知識。涉獵了很多的山川,這是古人、修道的人都要去參學的,故百城煙水,尋求善知識。所以
       
        “尋師訪道爲參禅”
        尋師訪道,爲了參禅。
       
        “自從認得曹溪路”
        到了廣東,見到了六祖大師,得到了六祖大師的印證。這樣之後,他是
       
        “了知生死不相關”
        生死和他沒關系,也就是他證道了,再也不爲生死而煩惱了,也不是爲了修行而修行了,這一道事情他都了結了、超越出來了。從此之後怎麽樣呢?
       
        “行也禅,坐也禅”
        就是從此以後,“行也禅”走路是禅,這個禅就代表著我們的本性,“坐也禅”就是說它沒有固定的修行方法了,他一切都是道、都是禅,和行住坐臥的形式沒有關系了、和固定的修行方法沒有關系了,
       
        “語默動靜體安然”
        無論語、無論默、無論動、無論靜,體性都是安然不動。這個體就是道,證到體性了。所以說
       
        “縱遇鋒刀常坦坦”
        有人說,你平時在山裏面,那麽閑閑的是可以做得到,那麽到大事來臨你怎麽辦呢?他說“縱遇鋒刀”,刀挂在脖子上,心裏面也是“坦坦”、也是閑閑、也是無爲、也是不動的。那麽
       
        “假饒毒藥也閑閑”
        別人毒藥給你吃,也閑閑啊,喝就喝吧,有什麽呢?心還是不動,這就是叫考驗了。意思說,證道的人,他真正的在這個事情上要這樣體現,才是真正的道。
       
        “我師得見燃燈佛”
        他這裏指的釋迦牟尼佛,他說釋迦牟尼佛的時候,他過去見到燃燈佛,而多劫以來曾爲忍辱仙,意思說,也是多劫修過來,作忍辱仙人。
       
        “幾回生,幾回死”
        那麽,這是指自己了:爲了修道,經曆了很多人生。前面講,釋迦牟尼佛也是多劫修過來的,他說,我也是這樣。
       
        “生死悠悠無定止”
        “生死悠悠”不知哪一年哪一天才結束,不知道的。但是我
       
        “自從頓悟了無生”
        自從頓悟以後,“了無生”沒有生死,只是本性隨緣的作用。所以說
       
        “于諸榮辱何憂喜”
        對待一切榮譽、汙辱,有什麽憂、有什麽喜?沒有了。意思說,世界的世態炎涼、人生的種種變化,對他來講沒有什麽影響,這就是道人的體悟、證道的地方。
       
        “入深山,住蘭若”
        他說,我從此之後、證了以後,“入深山”,就是無事人。“住蘭若”,住在經舍裏面、或者茅棚裏面很清靜的地方。
       
        “岑崟幽邃長松下”
        就是說,山又高、很高峻的一個山;“幽邃”,很深很深,在“長松”的下面、松樹的下面,住在那麽幽靜的地方,沒有事情。那麽
       
        “優遊靜坐野僧家”
        我非常的“優遊”,自在、無牽無挂、無心無事,那麽靜靜坐在野僧家,走也可以、坐也可以,很潇灑、很自在。所以
       
        “阒寂安居實潇灑”
        就是寂然無聲,心中無念無事,非常清淨的道用當中安居。這個“安居”表面上是指深山,其實他也是形容道人的心,就像住在深山裏面一樣,非常幽靜、非常自在。“實潇灑”,實在是很潇灑,是指這樣,的確是這樣的。
       
        “覺即了,不施功”
        這是指他自己證道以後,這是指世人,指導修學的人。“覺即了”就是說,你要做功夫,一覺就了,當下就了脫。妄念起來,一覺就了。“不施功”不要再施一個功,“不施功”就是說,不要再想到:我要用功、我要覺照、我要怎麽樣----。不要再起這個念頭了,一照就了,沒有了。
       
        “一切有爲法不同”
        一切有爲法很多很多,都是不同的,不要執著于有爲法,有爲法是永遠沒有止境的、永遠學不盡、永遠做不盡,他是流浪的、他是生滅法。
       

元音老人心密三祖

  • 達摩大師論著:
      破相論 悟性論 四行觀 血脈論

    五祖弘忍禪師:最上乘論    
  • 傳法風格 元音阿闍黎論著《略論明心見性》面世,啟教界以悟入為根本,振聾發聵;《佛法修證心要》出版,示學人行真修之大道,刻骨銘心。 為輔導後進進修、釋疑、除惑,其他論著尚有《佛法修證心要問答集》、《心經抉隱》、《大手印淺釋》、《淨土指歸》、《楞嚴要解》、《心經大義》、《中有成就秘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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