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法四十九年,種種方便,無非使眾生攝心歸一,做到一不可得,方是度盡苦厄,隨機應化,非有定法,念佛法門,亦是方便法門之一種,不可專執持名為念佛,凡內觀自性,外參經論,念念不離覺性,皆念佛也。千百年來,念佛者多,成就者少,其原因為:一貪得便宜,不耐吃苦,二不明心要,力量不足;三分宗立派,穢淨之見橫生;四不得持名法門之訣竅。今先要明白此念佛之物,究為何物,終日受苦顛倒流浪生死之物,又為何物,然後再去念佛,心地明白,方可我不離佛,佛不離我,佛我同光,體用如如,在在淨土,處處西方,行者須明生死事大,如意痛切,努力精進,則生西並非難事,阿鞞跋致,此生定可證到也。
淨土二字,當分別解之。淨,乃掃除一切習氣,使無污染之義。土,乃指本心地而言,我之本覺妙體,原來亦是光明無量,照十方國無所障礙,壽命亦無量無邊,與佛同體不二,我與彌陀,本無來去,本無隔絕,迷則西方變阿鼻,悟則阿鼻即西方,故經云:欲淨其土,先淨其心,隨其心淨即佛土淨。
淨土者,一切佛子究竟修證之果地也,修行不證淨土,不名成就,是以西方屬成就門,而一切法不問其為襌定、為密乘、為法相、為戒律、為持名,皆修淨業之前方便,所用以證淨土者也,功行成就時,諸法皆無所用之矣。故淨土二字,乃果地圓成之德號,非屬於法,不可單樹一門而與他宗分勝劣,亦非西方為淨而他方為穢者也。因法法皆歸淨土,非淨土另有一法,亦非必以此法可以入淨而他法不能也,當初立宗者,原開一時之權宜方便,乃以啟後來勝劣之見,甚至誤以他宗為不淨,互相水火者,此豈祖師之始願,亦豈淨土之本旨哉。
淨者,究竟清淨也,土者,本心地也,以西方國土眾生生者,皆具心地清淨之至德,我必同具此清淨心,方可與諸上善人俱會一處。善根福德因緣三者,必一切具足,乃得相應,今偏執一門為勝,謂法有高下,非淨土矣。疾視他宗為魔為怪,其心已先入魔怪,非淨土矣。縱無此二病,而貪得淨土法門之有佛接引,仍本貪便利與依賴之劣性,亦非淨土矣。如此顛倒,則又善根福德之謂何,雖有因緣,已自生障,此知見不正之自誤,非成就也。
上中下三根人,本同具淨土德性,惜不同其願力,有體無用,是以有彼非眾生,非不眾生之嘆,惟以因緣之不同,證入亦隨之而有異,佛說此法門,使初學人,可於因地下種,與西方先結勝緣。中根人則以先有夙因,可藉此證入,為往生之緣助。上根人則果地將次圓成,一經接引使得成就,故曰三根普被。又九品者,非往生後始分九品也,乃未生前,已具有無數品耳,豈得謂人人皆可此生成就,今言往生若是之易者,初意原為方便接引,不知眾生劣性,發心不痛切者,雖更有方便法,彼終不肯精進,反因說之過易而輕法,弊害滋多,如以為太易而不痛切,一也。以為佛可接引,而臨終仍顛倒不自責,反咎於法,疑法謗佛,墮入地獄,二也。真用功人,因久修而仍無把握,轉生疑退,三也。銀臺不去,必俟金臺,因此貪求,魔即乘便,四也。經云是為甚難,而反說甚易,苦行人必生疑佈,五也。有一於此,已足障其信心,況多乎哉。故立言不可不慎,若欲善巧引之,則先使其怖苦痛切發心可耳,又何必偏執此理,以為定論耶。
欲修淨土,必先使其人正信,云何正信?不獨信西方為淨土,乃信十方皆有佛土,彌陀經已言之,一也。不獨信淨土為彼土,乃兼指我自性之淨土,而西方淨土者,亦諸上善人自性清淨之所建立,同一平等本際,理事雙融,同得成佛,二也。信佛土無定義,娑婆地獄,分別之則有穢淨,佛視之則無一而非淨土,眾生自起幻心不淨而作業,若以慧力轉之,當下即是淨土,三也。佛無來去,在在處處皆有彌陀,行者自障其心而不見,四也。明此義者,乃曰正信,此即難信之法,余前著彌陀心要,已論之矣。淨土法門,即的在先淨其意,故必至一心不亂。夫一心不亂者,覺後證得之果也,持名念佛者,證前修行之法也。佛者覺也,念佛者念念在覺也,心若有所貪瞋時,一念覺則頓轉為淨矣,再此是無上圓頓法門,故一句彌陀,頓超八十億劫生死重罪,惟轉覺固快,轉迷亦易。又言八十億劫而不言九十億者,何也,曰九者數之至也,以未離法,故言八十,倘並此一句而亦空之,乃直了成佛義,一切淨盡,方可以言九十億劫也,眾生只是一念,不是念念,以一念佛,即又回念貪瞋也,必念念在佛,則打成一片,貪瞋無由而起矣,久久成熟,斯名成就。又眾生只是念念而非一念,何也,因眾生念念於人事情見,非貪即瞋,非瞋即痴,三業惡因之所招感,念念不斷,則娑婆因緣,永無脫離之望矣,必如修證人之一念淨信,永不退轉,雖習氣常來,而常覺照勿失,力氣充足,不致動搖,故曰一心不亂,方可與佛相應也。
一心不亂者,修至自性淨土之極則也,但必如何而可如此乎,則法門無量,總不外乎正副二途,正者曰觀心,即反問自己,於一切所行處痛切警覺,是曰修行,言修於行也。副者曰取法,即籍法以為緣助,藉以淨心,至心淨則無所用之,然法門因緣,各各不同,必以當機為尚,有持佛號者,有入襌定者,有說理以破幻相者,有起三覺者,有以所逆之人事,用以反省者,此皆念佛法也,乃至讀經禮佛焚香供養,修一切善法,亦皆念佛也,以念念合乎佛心淨意,念念勿失覺照而已。彌陀經之執持名號者,乃念佛法門中之一法,非定法也,若有定法者,非佛法也,念佛不難,惟老實難,近世以老實作本分解,其義未盡,蓋老者不動,實者不假,使此心常常如是之湛寂,一切外境意念諸相前來,不被流轉而去,若一日若七日,無一日不如是,打成一片,則平日做到一心不亂﹐臨終自然心不顛倒矣。念佛不難,除習氣難,苦不除習氣,又安能證入覺地,念念在覺乎,我為此論,明知聞者必以除習氣為苦,反視念佛為畏途,或斥為魔說矣,而不知真修行者,必不河漢斯言,定轉其昔日之依賴心,與貪省事之習氣﹐一反其所行,於入世法,必趨於忠國家,孝父母,友昆弟,和夫婦,信朋友,克盡人道以為念佛。於出世法,必趨於興大悲,度眾生,明心地,達本性,空外境,掃積習,歸證淨土以為念佛,蓋世有出世入世,心無彼此來去也,不念惡,即念佛,不念覺,即念迷,此指心行,非關口頌,今又誤以持佛號即名念佛,遂失其宗旨而流為唱佛,更以大聲貪多為勝,演成氣膈胸痛諸病,人每生厭而疑退,久不相應,此即因地不正之誤,可嘆也。
佛度眾生,在使眾生自度,自度其眾生而已,此眾生者,煩惱之通稱也,煩惱為果,偏執為因,而偏執之果,不覺又其因也,然則宗旨所在,第一在明心,心明則破執,佛不自認四十九年有所說法,並云若謂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恐人死執於法而不知變化,反受其病也。故知佛說一切法,皆為一時因應之權宜,非永不變通之定法,夫有法終非究竟,無為豈即涅槃,了此義者,方得與淨土相應耳。
彌陀經意之深邃,實不可思議,一說人勝,在此會中,皆是大阿羅漢,及一切菩薩,在極樂國,則皆阿鞞跋致,與一生補處之諸上善人。二說地勝,則七寶莊嚴,異於世寶。三說境勝,則微風吹動,盡是法音宣流。四說體勝,則光明無量,照十方國無所障礙,壽命無量,異於世壽,並惡道之名,亦不可得。五說用勝,則以妙華供養十方諸佛,不只飯食經行。總之無有眾苦,但受諸樂,故名極樂,極樂無相,此正顯金剛般若之體,而無我人之四相四見,無住生心,通達無我法等,正以顯阿彌陀妙用,皆歸證至淨土為止,彌陀經根本重在自修,以應當發願為最初下手處,以執持名號為往生之緣助,以一心不亂為最後之心印,佛無來去,若不與相印,佛雖在目前,不相接也。印者何,見我之湛寂清淨土耳,執持者以彌陀聖號,念念持而勿失,如子憶母也,初學人不得不奶ㄔH應當二字勉之曰,應當發願云云,但子之於母,無應當不應當之別,應曰當然,言當然如是,不止對彌陀如是,即對十方一切諸佛,亦皆當然如是,此所謂一念生淨信者矣。
彌陀經之味,如嘗甘泉,能於白水知味,辨其為泉為水,此真知味者也,若但知西方世界之七寶莊嚴,而不識功德莊嚴,或但明功德,而未了成就之義,則有十萬億佛土之遙。六祖所云,為對治偏執人說,西方人有罪非經意也,但若決定西方人無罪,亦殊不必,以有帶業往生者在耳,蓋業即是罪,以未究竟故,惟西方無惡道之名,何況其實,然初往生者,業力未淨,雖具有罪惡種子,只無因緣以成其罪惡,非絕對無罪也,是以往生西方後,仍得加行修持耳。
帶業往生者,非言有罪惡者,可以往生也,言習氣尚在,作惡之種子未淨,而往生之因緣已熟,往生已,常與諸上善人相處,自然花開見佛,此佛即指自性淨土,花者自己智慧心花,極言其徹悟本性也,倘此佛仍指彌陀,則往生時接引之佛,已先見之矣,更何待花開時耶。彌陀經若已生若今生若當生等句,此言心向往之,不必定在死後往生也,乃生前思慕之誠,即是往生,以心不來去,非不來去,隨願而往,無生前與死後之別也。
五濁惡世,根本由見濁而起,惟見則不必定濁,曰佛知見,濁則決不離見,故曰見濁,見濁不淨不名淨土。
密宗念佛法,略有四義。一者淺略,言彌陀者,法藏比丘,於世自在王佛前,發四十八願,成就今之極樂世界是也。二者深秘,言彌陀者,義即無量壽無量光是也。三者秘中秘,言彌陀者,即是毗盧,故一門普門不異也。四者秘中深秘,言彌陀者,即一切眾生同秘之本德,眾生以未證得毗盧體性,故不能起阿彌陀妙觀,蓋阿為法身,表本不生滅,彌為報身,表我大自在,陀為化身,表如如不動,彼佛之所以號阿彌陀玩陀者,以有此至德而尊之也,一切眾生,皆同具此淨土,何可自暴自棄而甘居於劣小耶。以上略說淨土之義,使行者先自明了,然則修證之法,又當如何耶?淨土一門,近世學者最多,以便利而穩妥故,遂合娑婆眾生貪便利省事之心,不覺從學者多矣,余常細察其故,一因信念未正,自視太劣;二因其省事,心不痛切;三因修法太亂,見效甚遲;四因見效遲,則或乏味,偏於人情用事,不是痛切真修;五因未明淨土之正業與副業,顛倒用事,致妄心不能降伏,因此念佛與做人,截為兩事,不能起用,六因修淨土者,多中途入門,因地尚未徹了,人云亦云,先入為之主矣,如立門戶,謗他宗,實非其本意也。昔有疑謗密宗者,形於辭色,忽有扣以往生咒與大悲咒之因緣,其人愧悟,不敢再謗,即此之類,故修證淨土,當以正因為第一。
更有三種行持:一者因地法因,由理解入手,如前論各條,使其通體明解,方不至中途疑退。二者加行緣助,以事修為本,如注重持名方法,兼習襌定,下座後,於人事上練習妙用,又取其他法門以為幫助,則修證可以見速,平曰不致放逸,無一曝十寒之嘆,臨終庶有把鼻,有即生成就之功。三者果地圓成,以印證心田為主,證有互證與自證,互證者,互相考證其得失也;自證者,冷暖自知,外證於事,內契於理,中以印諸心也。惟此三種行持,必由面授,以若干日為一期,合少數徒眾,擇地安居而修之,必有個實證處。而從前之念佛法,切宜稍事變更之如下:一不可高聲念,如人多,可分班輪念,一班念,即一班聽可也;二不必全持念珠,可結彌陀心印,則易入定;三毋庸繞佛而念,因繞佛一法,在襌宗久後坐,用以解昏沉者,此則增加散亂,其無謂也,故合眾而念,不如約少數人同念,人愈多,得益愈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