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曰:「若復有人志求佛道者,當修何法最為省要?」
答曰:「唯觀心一法,總攝諸法,最為省要。」
問曰:「何一法能攝諸法?」
答曰:「心者萬法之根本,一切諸法唯心所生;若能了心,則萬法俱備;猶如大樹,所有枝條及諸花果,皆悉依根。栽樹者,存根而始生子;伐樹者,去根而必死。若了心修道,則少力而易成;不了心而修,費功而無益。故知一切善惡皆由自心。心外別求,終無是處。」
問曰:「云何觀心稱之為了?」
答曰:「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了四大五陰本空無我;了見自心起用,有二種差別。云何為二?一者淨心,二者染心。此二種心法,亦自然本來俱有;雖假緣合,互相因待。淨心恆樂善因,染體常思惡業。若不受所染,則稱之為聖。遂能遠離諸苦,證涅槃樂。若墮染心,造業受其纏覆,則名之為凡,沉淪三界,受種種苦。何以故?由彼染心,障真如體故。」
十地經云:『眾生身中有金剛佛性,猶如日輪,體明圓滿,廣大無邊;只為五陰重雲所覆,如缾內燈光,不能顯現。』
又涅槃經云:『一切眾生悉有佛性,無明覆故,不得解脫。』佛性者,即覺性也。但自覺覺他,覺知明了,則名解脫。故知一切諸善,以覺為根;因其覺根;遂能顯現諸功德樹。涅槃之果德,因此而成。如是觀心,可名為了。」
問曰: 「上說真如坲性,一切功德,因覺為根,未審無明之心,以何為根?」
答曰: 「無明之心,雖有八萬四千煩惱情欲,及恆河沙眾惡,皆因三毒以為根本。其三毒者,貪嗔癡是也。此三毒心,自能具足一切諸惡。猶如大樹,根雖是一,所生枝葉其數無邊。彼三毒根,一一根中,生諸惡業百千萬億,倍過於前,不可為喻。如是三毒心,於本體中,應現六根,亦名六賊,即六識也。由此六識,出入諸根,貪著萬境,能成惡業,障真如體,故名六賊。一切眾生,由此三毒六賊,惑亂身心,沉沒生死,輪迴六趣,受諸苦惱;猶如江河,因小泉源,洎流不絕,乃能瀰漫,波濤萬里。若復有人斷其本源,即眾流皆息。求解脫者,能轉三毒為三聚淨戒,轉六賊為六波羅蜜,自然永離一切諸苦。」
問曰: 「六趣三界廣大無邊,若唯觀心,何由免無窮之苦?」
答曰: 「三界業報,唯心所生;本若無心,於三界中,即出三界。其三界者,即三毒也;貪為欲界,嗔為色界,癡為無色界,故名三界。由此三毒,造業輕重,受報不同,分歸六處,故名六趣。」
問曰:「云何輕重分之為六?」
答曰:「眾生不了正因,迷心修善,未免三界,生三輕趣。云何三輕趣?所謂迷修十善,妄求快樂,未免貪界,生於天趣。迷持五戒,妄起愛憎,未免嗔界,生於人趣。迷執有為,信邪求福,未免癡界,生阿修羅趣。如是三類,名三輕趣。云何三重?所謂縱三毒心,唯造惡業,墮三重趣。若貪業重者,墮惡鬼趣;瞋業重者,墮地獄趣;癡業重者,墮畜生趣。如是三重,通前三輕,遂成六趣。故知一切苦業由自心生,但能攝心,離諸邪惡,三界六趣輪迴之苦,自然消滅離苦,即得解脫。」
問曰:「如佛所說,我於三大阿僧祇劫,無量勤苦,方成佛道。云何今說,唯只觀心,制三毒,即名解脫?」
答曰:「佛所說言,無虛妄也。阿僧祇劫者,即三毒心也;胡言阿僧祇,漢名不可數。此三毒心,於中有恆沙惡念,於一一念中,皆為一劫;如是恆沙不可數也,故言三大阿僧祇。真如之性,既被三毒之所覆蓋,若不超彼三大恆沙毒惡之心,云何名為解脫?今若能轉貪嗔癡等三毒心,為三解脫,是則名為得度三大阿僧祇劫。末世眾生愚癡鈍根,不解如來三大阿僧祇秘密之說,遂言成佛塵劫未期,豈不疑誤行人退菩提道。」
問曰:「菩薩摩訶薩由持三聚淨戒,行六波羅蜜,方成佛道;今令學者唯只觀心,不修戒行,云何成佛?」
答曰:「三聚淨戒者,即制三毒心也。制三毒成無量善聚。聚者會也,無量善法普會於心,故名三聚淨戒。六波羅蜜者,即淨六根也。胡名波羅蜜,漢名達彼岸,以六根清淨,不染六塵,即是度煩惱河,至菩提岸。故名六波羅蜜。」
問曰:「如經所說;三聚淨戒者,誓斷一切惡、誓修一切善、誓度一切眾生。今者唯言制三毒心,豈不文義有乖也?」
答曰:「佛所說是真實語。菩薩摩訶薩,於過去因中修行時,為對三毒,發三誓願,持一切淨戒。對於貪毒,誓斷一切惡常修一切善;對於瞋毒,誓度一切眾生,故常修慧;對於癡毒,由持如是戒定慧等三種淨法,故能超彼三毒成佛道也。諸惡消滅,名為斷。以能持三聚淨戒,則諸善具足,名之為修。以能斷惡修善,則萬行成就,自他俱利,普濟群生,故名解脫。則知所修戒行不離於心,若自心清淨,則一切佛土皆悉清淨。」
故經云:『心垢則眾生垢,心淨則眾生淨;欲得佛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則佛土淨也。』三聚淨戒自然成就。」
問曰:「如經所說,六波羅蜜者,亦名六度;所謂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今言六根清淨,名波羅蜜者,若為通會。又六度者,其義如何?」
答曰:「欲修六度,當淨六根,先降六賊。能捨眼賊,離諸色境,名為布施;能禁耳賊,於彼聲塵,不令縱逸,名為持戒;能伏鼻賊,等諸香臭,自在調柔,名為忍辱;能制口賊,不貪諸味,讚詠講說,名為精進;能降身賊,於諸觸慾,湛然不動,名為禪定;能調意賊,不順無明,常修覺慧,名為智慧。六度者運也,六波羅蜜喻若船筏,能運眾生,達於彼岸,故名六度。
問曰:「經云:釋迦如來,為菩薩時,曾飲三斗六升乳糜,方成佛道。先因飲乳,後證佛果,豈唯觀心得解脫也?」
答曰:「成佛如此,言無虛妄也;必因食乳,然使成佛。言食乳者,有二種,佛所食者,非是世間不淨之乳,乃是清淨法乳;三斗者,三聚淨戒,六升者,六波羅蜜;成佛道時,由食如是清淨法乳,方證佛果。若言如來食於世間和合不淨牛羶腥乳,豈不謗誤之甚。真如者,自是金剛不壞,無漏法身,永離世間一切諸苦;豈須如是不淨之乳,以充飢渴。經其說,其牛不在高原,不在下濕,不食穀麥糠麩,不與牸牛同群;其牛身作紫磨金色,言牛者,毘盧舍那佛也。以大慈悲,憐愍一切,故於清淨法體中,出如是三聚淨戒六波羅蜜微妙法乳,養育一切求解脫者。如是真淨之牛,清淨之乳,非但如來飲之成道,一切眾生若能飲者,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問曰:「經中所說,佛令眾生修造伽藍,鑄寫形像,燒香散花燃燈,晝夜六時遶塔行道,持齋禮拜,種種功德皆成佛道;若唯觀心,總攝諸行,說如是事,應虛空也。」
答曰:「佛所說經,有無量方便,以一切眾生鈍根狹劣,不悟甚深之義,所以假有為,喻無為;若復不修內行,唯只外求,希望獲福,無有是處。」
言伽藍者:「西國梵語,此土翻為清淨地也;若永除三毒,常淨六根,身心湛然,內外清淨,是名修伽藍。」
鑄寫形像者:「即是一切眾生求佛道也;所為修諸覺行,彷像如來真容妙相,豈遣鑄寫金銅之所作也?是故求解脫者,以身為爐,以法為火,以智慧為巧匠,三聚淨戒,六波羅蜜以為模樣;鎔鍊身中真如佛性,遍入一切戒律模中,如教奉行,一無漏缺,自然成就真容之像。所謂究竟常住微妙色身,非是有為敗壞之法。若人求道,不解如是鑄寫真容,憑何輒言功德?」
燒香者:「亦非世間有相之香,乃是無為正法之香也;薰諸臭穢無明惡業,悉令消滅。其正法香者,有其五種:一者戒香,所謂能斷諸惡,能修諸善。二者定香,所謂深信大乘,心無退轉。三者慧香,所謂常於身心,內自觀察。四者解脫香,所謂能斷一切無明結縛。五者解脫知見香,所謂觀照常明,通達無礙。如是五種香,名為最上之香,世間無比。佛在世日,令諸弟子以智慧火,燒如是無價珍香,供養十方諸佛。今時眾生不解如來真實之義,唯將外火燒世間沉檀薰陸質礙之香,希望福報,云何得?散花者,義亦如是;所謂常說正法,諸功德花,饒益有情,散沾一切;於真如性,普施莊嚴。此功德花,佛所讚歎,究竟常住,無彫落期。若復有人散如是花,獲福無量。若言如來令眾生,剪截繒彩,傷損草木,以為散花,無有是處。所以者何?持淨戒者,於諸天地森羅萬像,不令觸犯;誤犯者,猶獲大罪,況復今者。故毀淨戒,傷萬物求於福報,欲益返損,豈有是乎?」
又長明燈者:「即正覺心也,以覺明了,喻之為燈;是一切求解脫者,以身為燈臺,心為燈炷,增諸戒行,以為添油;智慧明達,喻如燈火。當燃如是真正覺燈,照破一切無明癡暗,能以此法,轉相開示,即是一燈燃百千燈,以燈續然,然燈無盡,故號長明。過去有佛,名曰然燈,義亦如是。愚癡眾生,不會如來方便之說,專行虛妄,執著有為,遂燃世間蘇油之燈,以照空室,乃稱依教,豈不謬乎!所以者何?佛放眉間一毫相光,上能照萬八千世界,豈假如是蘇油之燈,以為利益。審察斯理,應不然乎!」
又六時行道者:「所謂六根之中,於一切時,常行佛道,修諸覺行,調伏六根,長時不捨,名為六時。」
遶塔行道者:「塔是身心也,當令覺慧巡遶身心,念念不停,名為遶塔。過去諸聖,皆行此道,得至涅槃。今時世人,不會此理,曾不內行,唯執外求;將質礙身,遶世間塔,日夜走驟,徒自疲勞,而於真性,一無利益。」
又持齋者:「當須會意,不達斯理,徒爾虛切。齋者齊也,所謂齋正身心,不令散亂。持者護也,所謂於諸戒行,如法護持。必須外禁六情,內制三毒,勤覺察、淨身心。了如是義,名為持齋。」
又持齋者,食有五種:「一者法喜食,所謂依持正法,歡喜奉行。二者禪悅食,所謂內外澄寂,身心悅樂。三者念食,所謂常念諸佛,心口相應。四者願食,所謂行住坐臥,常求善願。五者解脫食,所謂心常清淨,不染俗塵。此五種食,名為齋食。若復有人,不食如是五種淨食,自言持齋,無有是處。唯斷於無明之食。若輒觸者,名為破齋。若有破,云何獲福?世有迷人,不悟斯理,身心放逸,諸惡皆為;貪慾恣情,不生慚愧,唯斷外食,自為持齋,必無是事。」
又禮拜者:「當如是法也,必須理體內明,事隨權變,理有行藏,會如是義,乃名依法。夫禮者敬也,所謂恭敬真性,屈伏無明,名為禮拜。若能惡情永滅,善念恆存,雖不現相,名為禮拜。其相即法相也。世尊欲令世俗表謙下心,亦為禮拜;故須屈伏外身,示內恭敬。舉外明內,性相相應。若復不行理法,唯執外求,內則放縱瞋癡,常為惡業,外即空勞身相,詐現威儀,無慚於聖,徒誑於凡,不免輪迴,豈成功德。」
問曰:「如溫室經說,洗浴眾僧,獲福無量。此則憑於事法,功德始成,若為觀心可相應否?」
答曰:「洗浴眾僧者,非洗世間有為事也。世尊當爾為諸弟子說溫室經,欲令受持洗浴之法;故假世事,比喻真宗。隱說七事供養功德,其七事云何?一者淨水、二者燒火、三者澡豆、四者楊柳、五者淨灰、六者蘇膏、七者內衣。以此七法喻於七事,一切眾生由此七法沐浴莊嚴,能除毒心無明垢穢。」
其七法者:「一者謂淨戒洗蕩愆非,猶如淨水濯諸塵垢。二者智慧觀察內外,猶如然火能溫淨水。三者分別簡棄諸惡,猶如澡豆能淨垢膩。四者真實斷諸妄想,如嚼楊枝能淨口氣。五者正信決定無疑,猶如淨灰摩身能辟諸風。六者謂柔和忍辱,猶如蘇膏通潤皮膚。七者謂慚愧悔諸惡業,猶如內衣遮醜行體。如上七法,是經中秘密之義。如來當爾為諸大乘利根者說,非為小智下劣凡夫,所以今人無能解悟。其溫室者,即身是也。所以燃智慧火,溫淨戒湯,沐浴身中。真如佛性,受持七法,以自莊嚴。當爾比丘,聰明上智,皆悟聖意,如說修行,功德成就,俱登聖果。今時眾生,莫測其事,將世間水洗質礙身,自謂依經,豈非誤也。且真如佛性,非是凡形,煩惱塵垢,本來無相,豈可將質礙水,洗無為身?事不相應,云何悟道?若欲身得淨者;當觀此身,本因貪欲,不淨所生,臭穢駢闐,內外充滿。若也洗此身求於淨者,猶如塹塹盡方淨,以此驗之,明知洗外非佛說也。」
問曰:「經說言至念佛,必得往生西方淨土。以此一門即應成佛,何假觀心?求於解脫。」
答曰:「夫念佛者,當須正念,了義為正,不了義為邪。正念必得往生,邪念云何達彼?佛者覺也,所謂覺察身心,勿令起惡;念者憶也,所謂憶持戒行不忘,精進勤了。如是義,名為念。故知念在於心,不在於言。因筌求魚,得魚忘筌;因言求意,得意忘言。既稱念佛之名,須知念佛之道。若心無實,口誦空名,三毒內臻,人我填臆,將無明心不見佛,徒爾費功。且如誦之與念,義理懸殊,在口曰誦,在心曰念。故知念從心起,名為覺行之門;誦在口中,即是音聲之相。執相求理,終無是處。故知過去諸聖所修,皆非外說,唯只推心。即心是眾善之源,即心為萬德之王。涅槃常樂,由息心生。三界輪迴,亦從心起。心是一世之門戶,心是解脫之關津。知門戶者,豈慮難成?知關津者,何憂不達?竊見今時淺識,唯知事相為功,廣費財寶,多傷水陸,妄營像塔,虛促人夫,積木疊泥,圖青畫綠,傾心盡力,損己迷他;未解慚愧,何曾覺知。見有為則勤勤愛著,說無相則兀兀如迷。且貪現世之小慈,豈覺當來之大苦。此之修學,徒自疲勞,背正歸邪,誑言獲福。但能攝心內照,覺觀外明;絕三毒永使銷亡,閉六賊不令侵擾,自然恆沙功德,種種莊嚴,無數法門,一一成就。超凡證聖,目擊非遙。悟在須臾,何煩皓首?真門幽秘,寧可具陳?略述觀心,詳其少分,而說偈言:
我本求心心自持。 求心不得待心知。
佛性不從心外得。 心生便是罪生時。
我本求心不求佛。 了知三界空無物。
若欲求佛但求心。 只這心心心是佛。
夫道者,以寂滅為體。修者,以離相為宗。故經云:「寂滅是菩提,滅諸相故。」
佛者,覺也。人有覺心,得菩提道,故名為佛。
經云:「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是知--有相是無相之相,不可以眼見,唯可以智知。若聞此法者,生一念信心,此人已發大乘超三界。三界者,貪嗔癡是。返貪嗔癡為戒定慧,即名超三界。然貪嗔癡亦無實性,但據眾生而言矣。若能返照,了了見貪嗔癡性即是佛性,貪嗔癡外,更無別有佛性。經云:「諸佛從本來,常處於三毒,長養於白法,而成於世尊。」三毒者,貪嗔癡也。
言大乘、最上乘者,皆是菩薩所行之處,無所不乘,亦無所乘,終日乘未嘗乘,此為佛乘,經云:「無乘為佛乘也」。
若人知六根不實,五蘊假名,遍體求之,必無定處,當知此人解佛語。經云:「五蘊窟宅名禪院,內照開解即大乘門」,可不明哉?
不憶一切法,乃名為禪定。若了此言者,行住坐臥皆禪定。
知心是空,名為見佛。何以故?十方諸佛皆以無心,不見於心,名為見佛。
捨身不吝,名大布施。
離諸動定,名大坐禪。何以故?凡夫一向動,小乘一向定,謂出過凡夫小乘之坐禪,名大坐禪。若作此會者,一切諸相不求自解,一切諸病不治自差,此皆大禪定力。
凡將心求法者為「迷」,不將心求法者為「悟」。
不著文字,名解脫;不染六塵,名護法;出離生死,名出家;不受後有,名得道;不生妄想,名涅槃;不處無明,為大智慧;無煩惱處,名般涅槃;無心相處,名為彼岸。迷時,有此岸;若悟時,無此岸;何以故?為凡夫一向住此。若覺最上乘者,心不住此,亦不住彼,故能離於此彼岸也。若見彼岸異於此岸,此人之心,已得無禪定。
煩惱名眾生,悟解名菩提,亦不一不異,只隔具迷悟耳。迷時有世間可出,悟時無世間可出。
平等法者中,不見凡夫異於聖人。經云:「平等法者,凡夫不能入,聖人不能行。平等法者,唯有大菩薩與諸佛如來行也。」若見生異於死,動異於靜,皆名不平等。不見煩惱異於涅槃,是名平等。何以故?煩惱與涅槃,同一性空故。是以小乘人妄斷煩惱、妄入涅槃,為涅槃所滯。菩薩知煩惱性空,即不離空,故常在涅槃。涅槃者,涅而不生,槃而不死;出離生死,出般涅槃;心無去來,即入涅槃;是知涅槃即是空心。諸佛入涅槃者,為在無妄想處;菩薩入道場者,即是無煩惱處。
空閑處者,即是無貪嗔癡也。貪為欲界,嗔為色界,癡為無色界,若一念心生,即入三界;一念心滅,即出三界。是知三界生滅、萬法有無,皆由一心。
凡言一心者,似破瓦石竹木無情之物。若知心是假名,無有實體,即知自家之心亦是非有,亦是非無。何以故?凡夫一向生心,名為有;小乘一向滅心,名為無;菩薩與佛未曾生心,未曾滅心,名為非有非無心。非有非無心,此名為中道。
是知持心學法,則心法俱迷;不持心學法,則心法俱悟。凡迷者,迷於悟;悟者,悟於迷。正見之人,知心空無,即超迷悟。無有迷悟,始名正解、正見。
色不自色,由心故色;心不自心,由色故心;是知心色兩相俱生滅。
有者有於無,無者無於有,是名真見。夫真見者,無所不見,亦無所見,見滿十方,未曾有見。何以故?無所見故,見無見故,見非見故。凡夫所見,皆名妄想。若寂滅無見,始名真見。心境相對,見生於中,若內不起心,則外不生境,境心俱淨,乃名為真見。作此解時,乃名正見。
不見一切法,乃名得道;不解一切法,乃名解法。何以故?見與不見,俱不見故;解與不解,俱不解故。無見之見,乃名真見;無解之解,乃名大解。夫正見者,非只見於見,亦乃見於不見。真解者,非只解於解,亦乃解於無解。凡有所解,皆名不解;無所解者,始名正解;解與不解,俱非解也。經云:「不捨智慧名愚癡」,以心為空,解與不解俱是真;以心為有,解與不解俱是妄。若解時,法逐人;若不解時,人逐法。若法逐於人,則非法成法;若人逐於法,則法成非法。若人逐於法,則法皆妄;若法逐於人,則法皆真。是以聖人亦不將心求法,亦不將法求心,亦不將心求心,亦不將法求法。所以心不生法,法不生心,心法兩寂,故常為在定。眾生心生,則佛法滅;眾生心滅,則佛法生。心生則真法滅,心滅則真法生。知一切法各各不相屬,是名得道人。知心不屬一切法,此人常在道場。
迷時有罪,解時無罪。何以故?罪性空故。若迷時無罪見罪,若解時即罪非罪。何以故?罪無處所故。經云:「諸法無性,真用莫疑,疑即成罪」,何以故?罪因疑惑而生。若作此解者,前世罪業即為消滅。迷時,六識五陰皆是煩惱生死法;悟時,六識五陰皆是涅槃無生死法。
修道人不外求道,何以故?知心是道。若得心時,無心可得;若得道時,無道可得。若言將心求道得者,皆名邪見。
迷時,有佛有法;悟時,無佛無法。何以故?「悟」即是佛法。
夫修道者,身滅道成。亦如甲折樹,生此業報身,念念無常,無一定法,但隨念修之;亦不得厭生死,亦不得愛生死;但念念之中,不得妄想;則生證有餘涅槃,死入無生法忍。
眼見色時,不染於色;耳聞聲時,不染於聲;皆解脫也。眼不著色,眼為禪門;耳不著聲,耳為禪門。總而言之,見色有見色性,不著常解脫;見色相者常繫縛。不為煩惱所繫縛者,即名解脫,更無別解脫。善觀色者,色不生心,心不生色,即色與心俱清淨。
無妄想時,一心是一佛國;有妄想時,一心是一地獄。眾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獄。菩薩觀察妄想,不以心生心,常在佛國。若不以心生心,則心心入空,念念歸靜,從一佛國至一佛國。若以心生心,則心心不靜,念念歸動,從一地獄歷一地獄。若一念心起,則有善惡二業,有天堂地獄;若一念心不起,即無善惡二業,亦無天堂地獄。
為體非有非無,在凡即有,在聖即無。聖人無其心,故胸臆空洞,與天同量。此已下並是大道中證,非小乘及凡夫境界也。
心得涅槃時,即不見有涅槃。何以故?心是涅槃。若心外更見涅槃,此名著邪見也。
一切煩惱為如來種心,為因煩惱而得智慧。只可道「煩惱生如來」,不可得道「煩惱是如來」。故身心為田躊,煩惱為種子,智慧為萌芽,如來喻於穀也。佛在心中,如香在樹中;煩惱若盡,佛從心出;朽腐若盡,香從樹出;即知樹外無香,心外無佛。若樹外有香,即是他香;心外有佛,即是他佛。
心中有三毒者,是名國土穢惡;心中無三毒者,是名國土清淨。經云:「若使國土不淨,穢惡充滿,諸佛世尊於中出者,無有此事」,不淨穢惡者,即無明三毒是;諸佛世尊者,即清淨覺悟心是。
一切言語,無非佛法;若能無其所言,而盡日言是道;若能有其所言,即終日默而非道。是故如來言不乘默,默不乘言,言不離默;悟此言默者,皆在三昧。若知時而言,言亦解脫;若不知時而默,默亦繫縛。是故言若離相,言亦名解脫;默若著相,默即是繫縛。
夫文字者,本性解脫。文字不能就繫縛,繫縛自本來未就文字。
法無高下,若見高下,非法也。非法為筏,是法為人筏者。人乘其筏者,即得渡於非法,則是法也。
若世俗言,即有男女貴賤;以道言之,即無男女貴賤。是以天女悟道,不變女形;車匿解真,寧移賤稱乎。此蓋非男女貴賤,皆由一相也。天女於十二年中,求女相了不可得,即知於十二年中,求男相亦不可得。十二年者,即十二入是也。
離心無佛,離佛無心;亦如離水無冰,亦如離冰無水。凡言離心者,非是遠離於心,但使不著心相。經云:「不見相,名為見佛」,即是離心相也。離佛無心者,言佛從心出,心能生佛。然佛從心生,而心未嘗生於佛;亦如魚生於水,水不生於魚。欲觀於魚,未見魚,而先見水。欲觀佛者,未見佛,而先見心。即知已見魚者,忘於水;已見佛者,忘於心。若不忘於心,尚為心所惑;若不忘於水,尚被水所迷。
眾生與菩提,亦如冰之與水;為三毒所燒,即名為眾生;為三解脫所淨,即名菩提。為三冬所凍,即名為冰;為三夏所消,即名為水。若捨卻冰,即無別水;若棄卻眾生,則無別菩提。明知冰性即是水性,水性即是冰性。眾生性者,即菩提性也。眾生與菩提同一性,亦如烏頭與附子共根耳;但時節不同,迷異境故,有眾生菩提二名矣。是以蛇化為龍,不改其鱗;凡變為聖,不改其面。但知心者智內,照身者戒外。
真眾生度佛,佛度眾生,是名平等。眾生度佛者,煩惱生悟解;佛度眾生者,悟解滅煩惱。是知非無煩惱,非無悟解;是知非煩惱無以生悟解,非悟解無以滅煩惱。若迷時佛度眾生,若悟時眾生度佛。何以故?佛不自成,皆由眾生度故。諸佛以無明為父,貪愛為母,無明貪愛皆是眾生別名也。眾生與無明,亦如左掌與右掌,更無別也。
迷時在此岸,悟時在彼岸。若知心空不見相,則離迷悟;既離迷悟,亦無彼岸。如來不在此岸,亦不在彼岸,不在中流。中流者,小乘人也;此岸者,凡夫也;彼岸者,菩提也。
佛有三身者--化身、報身、法身,化身亦云應身。若眾生常作善時,即化身;現修智慧時,即報身;現覺無為,即法身。常現飛騰十方隨宜救濟者,化身佛也;若斷惑,即是雪山成道,報身佛也;無言無說,無作無得,湛然常住,法身佛也。若論至理,一佛尚無,何得有三?此謂三身者,但據人智也。人有上中下說,下智之人妄興福力也,妄見化身佛;中智之人妄斷煩惱,妄見報身佛;上智之人妄證菩提,妄見法身佛;上上智之人內照圓寂,明心即佛,不待心而得佛智,知三身與萬法皆不可取不可說,此即解脫心,成於大道。經云:「佛不說法,不度眾生,不證菩提」,此之謂矣!
眾生造業,業不造眾生。今世造業,後世受報,無有脫時。唯有至人,於此身中,不造諸業,故不受報。經云:「諸業不造,自然得道」,豈虛言哉?人能造業,業不能造人;人若造業,業與人俱生;人若不造業,業與人俱滅。是知「業由人造,人由業生」,人若不造業,即業無由生人也;亦如人能弘道,道不能弘人。今之凡夫,往往造業,妄說無報,豈至少不苦哉?若以至少而理前心,造後心報,何有脫時?若前心不造,即後心無報,復安妄見業報?
經云:「雖信有佛,言佛苦行,是名邪見。雖信有佛,言佛有金鏘馬麥之報,是名信不具足,是名一闡提。」解聖法名為聖人,解凡法者名為凡夫。但能捨凡法就聖法,即凡夫成聖人矣。世間愚人,但欲遠求聖人,不信慧解之心為聖人也。
經云:「無智人中,莫說此經。」經云:「心也,法也;無智之人,不信此心。」解法成於聖人,但欲遠外求學,愛慕空中佛像光明香色等事,皆墮邪見,失心狂亂。經云:「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八萬四千法門,盡由一心而起。若心相內淨,猶如虛空,即出離身心內,八萬四千煩惱為病本也。
凡夫當生憂死,飽臨愁飢,皆名大惑。所以聖人不謀其前,不慮其後,無戀當今,念念歸道。若未悟此大理者,即須早求人天之善,無令兩失。
夜坐偈云
一更端坐結跏趺,怡神寂照泯同虛。曠劫由來不生滅,何須生滅滅無餘。
一切諸法皆如幻,本性自空那用除。若識心性非形像,湛然不動自真如。
二更凝神轉明淨,不起憶想同真性。森羅萬像併歸空,更執有空還是病。
諸法本自非空有,凡夫妄想論邪正。若能不二其居懷,誰道即凡非是聖。
三更心淨等虛空,遍滿十方無不通。山河石壁無能障,恆沙世界在其中。
世界本性真如性,亦無無性即含融。非但諸佛能如此,有情之類並皆同。
四更無滅亦無生,量與虛空法界平。無去無來無起滅,非有非無非暗明。
不起諸見如來見,無名可名真佛名。唯有悟者應能識,未會眾生由若盲。
五更般若照無邊,不起一念歷三千。欲見真如平等性,慎勿生心即目前。
妙理玄奧非心測,不用尋逐令疲極。若能無念即真求,更若有求還不識。
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種。一是理入;二是行入。
理入者,謂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但為客塵妄想所覆,不能顯了。若也捨妄歸真,凝住壁觀,無自無他,凡聖等一,堅住不移,更不隨文教,此即與理冥符,無有分別,寂然無為,名之理入。
行入者,謂四行,其餘諸行悉入此中。何等四耶?一報冤行;二隨緣行;三無所求行;四稱法行。
云何名報冤行?謂修道行人,若受苦時,當自念言:我往昔無數劫中,棄本從末,流浪諸有,多起怨憎,違害無限,今雖無犯,是我宿殃惡業果熟,非天非人所能見與,甘心忍受,都無冤訴。經云:逢苦不憂,何心故?識達故。此心生時,與理相應,體冤進道,故說言報冤行。
二隨緣行者:眾生無我,並緣業所轉,苦樂齊受,皆從緣生。若得勝報榮譽等事,是我過去宿因所感,今方得之,緣盡還無,何喜之有?得失從緣,心無增減,喜風不動,冥順於道,是故說言隨緣行。
三無所求行者:世人常迷,處處貪著,名之為求。智者悟真,理將俗反,安心無為,形隨運轉,萬有斯空,無所願樂。功德黑暗,常相隨逐,三界久居,猶如火宅,有身皆苦,誰得而安?了達此處,故捨諸有,止想無求。經云:「有求皆苦,無求即樂。」判知無求,真為道行,故言無所求行。
四稱法行者:性淨之理,目之為法。此理眾相斯空,無染無著,無此無彼。經曰:「法無眾生,離眾生垢故;法無有我,離我垢故。」智者若能信解此理,應當稱法而行。法體無慳,身命財行檀施捨,心無吝惜,脫解三空,不倚不著,但為去垢,稱化眾生而不取相。此為自行,復能利他,亦能莊嚴菩提之道。檀施既爾,餘五亦然。為除妄想,修行六度,而無所行,是為稱法行也。
達摩大師血脈論序 右朝奉郎通判建昌軍事賜緋魚袋任哲作
原人之心,皆具佛性。泛觀諸家禪說、一切經文,原其至當之理,未有不言「自己性中本來真佛」。達磨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蓋謂「自己真佛不出一性之中」。人人不自委信,所以向外馳求,將謂:「自性真佛外,更有別佛」。故諸佛諸祖師說法,要人省悟「自己本來真佛,不假外求」。又緣種種法語泛濫不一,轉使學人惑亂本性,無悟入處。惟有達磨血脈論,並黃檗傳心法要二說,最為至論;可以即證自己佛性,使人易曉。比之求師訪道、鑽尋故紙、坐禪行腳、狂費工夫,相去萬倍,此非小補。
紹興癸酉見獨老人任哲序。
達摩大師血脈論 渝州華嚴寺沙門釋宗鏡 校刻
三界混起,同歸一心,前佛後佛,以心傳心,不立文字。
問曰:「若不立文字,以何為心?」
答曰:「汝問吾即是汝心,吾答汝即是吾心。吾若無心,因何解答汝?汝若無心,因何解問吾?問吾即是汝心。
從無始曠大劫以來,乃至施為運動、一切時中、一切處所,皆是汝本心,皆是汝本佛。即心是佛,亦復如是。除此心外,終無別佛可得;離此心外覓菩提涅槃,無有是處。自性真實,非因非果。法即是心義,自心是涅槃。
若言心外有佛及菩提可得,無有是處。佛及菩提皆在何處?譬如有人以手提虛空得否?虛空但有名,亦無相貌;取不得、捨不得,是捉空不得。除此心外,見佛終不得也。佛是自心作得,因何離此心外覓佛?前佛後佛只言其心,心即是佛,佛即是心;心外無佛,佛外無心。若言心外有佛,佛在何處?心外既無佛,何起佛見?遞相誑惑,不能了本心,被它無情物攝,無自由。若也不信,自誑無益。佛無過患,眾生顛倒,不覺不知自心是佛。若知自心是佛,不應心外覓佛。
佛不度佛,將心覓佛不識佛。但是外覓佛者,盡是不識自心是佛。亦不得將佛禮佛,不得將心念佛。佛不誦經,佛不持戒,佛不犯戒,佛無持犯,亦不造善惡。若欲覓佛,須是見性,見性即是佛。若不見性,念佛、誦經、持齋、持戒亦無益處。念佛得因果,誦經得聰明,持戒得生天,布施得福報,覓佛終不得也。
若自己不明了,須參善知識,了卻生死根本。若不見性,即不名善知識。若不如此,縱說得十二部經,亦不免生死輪迴,三界受苦,無出期時。昔有善星比丘,誦得十二部經,猶自不免輪迴,緣為不見性。善星既如此,今時人講得三五本經論以為佛法者,愚人也。若不識得自心,誦得閑文書,都無用處。
若要覓佛,直須見性。性即是佛,佛即是自在人,無事無作人。若不見性,終日茫茫,向外馳求,覓佛元來不得。雖無一物可得,若求會,亦須參善知識,切須苦求,令心會解。
生死事大,不得空過,自誑無益。縱有珍饈如山,眷屬如恒河沙,開眼即見,合眼還見麼?故知有為之法,如夢幻等。若不急尋師,空過一生。然即佛性自有,若不因師,終不明了。不因師悟者,萬中希有。若自己以緣會合,得聖人意,即不用參善知識。此即是生而知之,勝學也。若未悟解,須勤苦參學,因教方得悟。
若本悟了,不學亦得,不同迷人不能分別皂白,妄言宣佛敕,謗佛忌法。如斯等類,說法如雨,盡是魔說,即非佛說。師是魔王,弟子是魔民,迷人任它指揮,不覺墮生死海。但是不見性人,妄稱是佛,此等眾生,是大罪人,誑它一切眾生,令入魔界。若不見性,說得十二部經教,盡是魔說,魔家眷屬,不是佛家弟子。既不辨皂白,憑何免生死。
若見性即是佛,不見性即是眾生。若離眾生性,別有佛性可得者,佛今在何處?即眾生性,即是佛性也。性外無佛,佛即是性;除此性外,無佛可得,佛外無性可得。」
問曰:「若不見性,念佛、誦經、布施、持戒、精進,廣興福利,得成佛否?」
答曰:「不得。」
又問:「因何不得?」
答曰:有少法可得,是有為法,是因果,是受報,是輪迴法,不免生死,何時得成佛道。成佛須是見性,若不見性,因果等語,是外道法。若是佛,不習外道法。
佛是無業人,無因果,但有少法可得,盡是謗佛,憑何得成。但有住著一心一能一解一見,佛都不許。佛無持犯,心性本空,亦非垢淨。諸法無修無證,無因無果。佛不持戒,佛不修善,佛不造惡,佛不精進,佛不懈怠,佛是無作人。但有住著心見,佛即不許也。佛不是佛,莫作佛解。若不見此義,一切時中、一切處處,皆是不了本心。
若不見性,一切時中擬作無作想,是大罪人,是癡人,落無記空中,昏昏如醉人,不辨好惡。若擬修無作法,先須見性,然後息緣慮。若不見性,得成佛道,無有是處。有人撥無因果,熾然作惡業,妄言本空,作惡無過;如此之人墮無間黑暗地獄,永無出期。若是智人,不應作如是解。
問曰:「既若施為運動、一切時中皆是本心,色身無常之時,云何不見本心?」
答曰:「本心常現前,汝自不見?」
問曰:「心既見在,何故不見?」
師曰:「汝曾作夢否?」
答:「曾作夢。」
問曰:「汝作夢之時,是汝本身否?」
答:「是本身。」
又問:「汝言語施為運動,與汝別不別?」
答曰:「不別。」
師曰:既若不別,即此身是汝本法身;即此法身是汝本心。
此心從無始曠大劫來,與如今不別;未曾有生死,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不垢不淨,不好不惡,不來不去;亦無是非,亦無男女相,亦無僧俗老少,無聖無凡;亦無佛,亦無眾生,亦無修證,亦無因果,亦無筋力,亦無相貌;猶如虛空,取不得、捨不得,山河石壁不能為礙;出沒往來,自在神通;透五蘊山,渡生死河;一切業拘此法身不得。
此心微妙難見,此心不同色心,此心是人皆欲得見。於此光明中運手動足者,如恒河沙,及乎問著,總道不得,猶如木人相似,總是自己受用,因何不識?佛言一切眾生,盡是迷人,因此作業,墮生死河,欲出還沒,只為不見性。眾生若不迷,因何問著其中事,無有一人得會者,自家運手動足因何不識。故知聖人語不錯,迷人自不會曉。故知此難明,惟佛一人能會此法;餘人天及眾生等,盡不明了。
若智慧明了,此心號名法性,亦名解脫;生死不拘,一切法拘它不得,是名「大自在王如來」;亦名不思議,亦名聖體,亦名長生不死,亦名大仙。名雖不同,體即是一。
聖人種種分別,皆不離自心;心量廣大,應用無窮,應眼見色,應耳聞聲,應鼻嗅香,應舌知味,乃至施為運動,皆是自心。一切時中,但有語言道斷,即是自心,故云:「如來色無盡,智慧亦復然。」色無盡是自心,心識善能分別一切,乃至施為運用,皆是智慧。心無形相,智慧亦無盡,故云:「如來色無盡,智慧亦復然。」
四大色身,即是煩惱,色身即有生滅,法身常住無所住,如來法身常不變異故。經云:「眾生應知,佛性本自有之」,迦葉只是悟得本性,本性即是心,心即是性,性即此同諸佛心。前佛後佛只傳此心,除此心外,無佛可得。
顛倒眾生不知自心是佛,向外馳求,終日忙忙;念佛禮佛,佛在何處?不應作如是等見,但知自心,心外更無別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又云:「所在之處,即為有佛」,自心是佛,不應將佛禮佛;但是有佛及菩薩相貌忽爾見前,切不用禮敬。我心空寂,本無如是相貌,若取相即是魔,盡落邪道。若是幻從心起,即不用禮。禮者不知,知者不禮,禮被魔攝。恐學人不知,故作是辨。諸佛如來本性體上,都無如是相貌,切須在意。但有異境界,切不用採括,亦莫生怕怖,不要疑惑,我心本來清淨,何處有如許相貌。乃至天龍、夜叉、鬼神、帝釋、梵王等相,亦不用心生敬重,亦莫怕懼;我心本來空寂,一切相貌皆是妄見,但莫取相。若起佛見、法見及佛菩薩等相貌,而生敬重,自墮眾生位中。
若欲直會,但莫取一切相即得,更無別語。故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都無定實,幻無定相,是無常法,但不取相,合它聖意,故經云:「離一切相,即名諸佛。」
問曰:因何不得禮佛菩薩等?
答曰:天魔波旬、阿修羅示見神通,皆作得菩薩相貌、種種變化,是外道,總不是佛。佛是自心,莫錯禮拜。
佛是西國語,此土云「覺性」。覺者,靈覺。應機接物,揚眉瞬目,運手動足,皆是自己靈覺之性。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道,道即是禪。禪之一字,非凡聖所測。又云:「見本性為禪」,若不見本性,即非禪也。
假使說得千經萬論,若不見本性,只是凡夫,非是佛法。至道幽深,不可話會,典教憑何所及。但見本性,一字不識亦得。見性即是佛,聖體本來清淨,無有雜穢。所有言說,皆是聖人從心起用。用體本來空,名言猶不及,十二部經憑何得及。
道本圓成,不用修證。道非聲色,微妙難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可向人說也。唯有如來能知,餘人天等類,都不覺知。凡夫智不及,所以有執相。不了自心本來空寂,妄執相及一切法,即墮外道。若知諸法從心生,不應有執,執即不知。
若見本性,十二部經總是閑文字。千經萬論只是明心,言下契會,教將何用?至理絕言;教是語詞,實不是道。道本無言,言說是妄。
若夜夢見樓閣、宮殿、象馬之屬,及樹木、叢林、池亭如是等相,不得起一念樂著,盡是托生之處,切須在意。臨終之時,不得取相,即得除障。疑心瞥起,即為魔攝。法身本來清淨無受,只緣迷故,不覺不知,因茲故妄受報,所以有樂著,不得自在。只今若悟得本來身心,即不染習。
若從聖入凡,示見種種雜類,自為眾生,故聖人逆順皆得自在,一切業拘它不得。聖成久有大威德,一切品類業,被它聖人轉,天堂地獄無奈何它。凡夫神識昏昧,不同聖人內外明徹。若有疑,即不作,作即流浪生死,後悔無相救處。貧窮困苦皆從妄想生,若了是心,遞相勸勉,但無作而作,即入如來知見。
初發心人,神識總不定。若夢中頻見異境,輒不用疑,皆是自心起故,不從外來。夢若見光明出現,過於日輪,即餘習頓盡,法界性見;若有此事,即是成道之因;唯自知,不可向人說。或靜園林中行住坐臥,眼見光明,或大或小,莫與人說,亦不得取,亦是自性光明。或夜靜暗中行住坐臥,眼睹光明,與晝無異,不得怪,並是自心欲明顯。或夜夢中見星月分明,亦自心諸緣欲息,亦不得向人說。夢若昏昏,猶如陰暗中行,亦是自心煩惱障重,亦自知。
若見本性,不用讀經念佛,廣學多知無益,神識轉昏。設教只為標心,若識心,何用看教?若從凡入聖,即須息業養神,隨分過日。若多嗔恚,令性轉與道相違,自賺無益。聖人於生死中,自在出沒,隱顯不定,一切業拘它不得。聖人破邪魔、一切眾生,但見本性,餘習頓滅,神識不昧;須是直下便會,只在如今。欲真會道,莫執一切法;息業養神,餘習亦盡。自然明白,不假用功。外道不會佛意,用功最多;違背聖意,終日驅驅念佛轉經,昏於神性,不免輪迴。佛是閑人,何用驅驅廣求名利,後時何用?但不見性人,讀經念佛,長學精進;六時行道,長坐不臥;廣學多聞,以為佛法。此等眾生,盡是謗佛法人。
前佛後佛,只言見性。諸行無常,若不見性,妄言我得阿耨菩提,此是大罪人。十大弟子阿難多聞中得第一,於佛無識,只學多聞。二乘外道皆無識佛,識數修證,墮在因果中。是眾生業報,不免生死,遠背佛意,即是謗佛眾生,殺卻無罪過。經云:「闡提人不生信心,殺卻無罪過。」若有信心,此人是佛位人。若不見性,即不用取次謗它良善,自賺無益。
善惡歷然,因果分明。天堂地獄只在眼前,愚人不信,現墮黑暗地獄中;亦不覺不知,只緣業重故,所以不信。譬如無目人,不信道有光明,縱向伊說亦不信,只緣盲故,憑何辨得日光;愚人亦復如是。現今墮畜生雜類,誕在貧窮下賤,求生不得,求死不得。雖受是苦,直問著,亦言:「我今快樂,不異天堂。」故知一切眾生,生處為樂,亦不覺不知。如斯惡人,只緣業障重故,所以不能發信心者,不自由它也。
若見自心是佛,不在剃除鬚髮,白衣亦是佛。若不見性,剃除鬚髮,亦是外道。
問曰:白衣有妻子,婬欲不除,憑何得成佛?
答曰:只言見性,不言婬欲。只為不見性;但得見性,婬欲本來空寂,自爾斷除,亦不樂著,縱有餘習,不能為害。何以故?性本清淨故。雖處在五蘊色身中,其性本來清淨,染污不得。
法身本來無受,無飢無渴,無寒熱,無病,無恩愛,無眷屬,無苦樂,無好惡,無短長,無強弱,本來無有一物可得,只緣執有此色身,因即有飢渴、寒熱、瘴病等相,若不執,即一任作。若於生死中得自在,轉一切法,與聖人神通自在無礙,無處不安。若心有疑,決定透一切境界不過。不作最好,作了不免輪迴生死。若見性,旃陀羅亦得成佛。
問曰:旃陀羅殺生作業,如何得成佛?
答曰:只言見性,不言作業。縱作業不同,一切業拘不得。從無始曠大劫來,只為不見性,墮地獄中,所以作業輪迴生死。從悟得本性,終不作業。若不見性,念佛免報不得,非論殺生命。若見性,疑心頓除,殺生命亦不奈它何。
自西天二十七祖,只是遞傳心印。吾今來此土,唯傳頓教大乘──即心是佛,不言持戒精進苦行,乃至入水火,登於劍輪,一食長坐不臥,盡是外道有為法。若識得施為運動靈覺之性,汝即諸佛心。前佛後佛只言傳心,更無別法。若識此法,凡夫一字不識亦是佛。若不識自己靈覺之性,假使身破如微塵,覓佛終不得也。
佛者,亦名法身,亦名本心。此心無形相,無因果,無筋骨,猶如虛空,取不得,不同質礙,不同外道。此心除如來一人能會,其餘眾生迷人不明了。此心不離四大色身中,若離是心,即無能運動;是身無知,如草木瓦礫;身是無性,因何運動。若自心動,乃至語言施為運動、見聞覺知,皆是動心動用。動是心動,動即其用。動用外無心,心外無動。動不是心,心不是動。動本無心,心本無動。動不離心,心不離動。動無心離,心無動離。動是心用,用是心動。動即心用,用即心動。不動不用,用體本空。空本無動,動用同心,心本無動。故經云:「動而無所動」,終日去來而未曾去,終日見而未曾見,終日笑而未曾笑,終日聞而未曾聞,終日知而未曾知,終日喜而未曾喜,終日行而未曾行,終日住而未曾住。故經云:「言語道斷,心行處滅,見聞覺知,本自圓寂」。乃至嗔喜痛癢何異木人,只緣推尋痛癢不可得。故經云:「惡業即得苦報,善業即有善報」,不但嗔墮地獄,喜即生天。若知嗔喜性空,但不執即業脫。
若不見性,講經決無憑,說亦無盡。略標邪正如是,不及一二也。
頌曰
心心心難可尋,寬時遍法界,窄也不容針。
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無物。若欲求佛但求心,只這心心心是佛。
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佛性不從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時。
偈曰
吾本來此土, 傳法救迷情。一華開五葉, 結果自然成。
筠州黃蘗山斷際禪師傳法心要
黃蘗山斷際禪師希運撰述。裴休集並序。
傳心法要卷上 黃蘗斷際禪師宛陵錄
黃蘗山斷際禪師希運撰述,裴休集。一卷。
有大禪師,法諱希運,住洪州高安縣黃檗山鷲峰下,乃曹溪六祖之嫡孫,西堂百丈之法侄。獨佩最上乘離文字之印。唯傳一心,更無別法;心體亦空,萬緣俱寂。如大日輪升虛空中,光明照耀淨無纖埃。證之者無新舊、無淺深;說之者不立義解,不立宗主,不開戶牖;直下便是,運念即乖,然後為本佛。故其言簡,其理直,其道峻,其行孤。四方學徒望山而趨,睹相而悟,往來海眾常千餘人。予會昌二年廉於鍾陵,自山迎至州,憩龍興寺,旦夕問道。大中二年廉於宛陵,復去禮迎至所部,安居開元寺,旦夕受法。退而紀之,十得一二,佩為心印,不敢發揚。今恐入神精義不聞於未來,遂出之,授門下僧太舟法建,歸舊山之廣唐寺,間長老法眾,與往日常所親聞,同異何如也。時唐大中十一年十月初八日序。
師謂休曰:諸佛與一切眾生,唯是一心,更無別法。此心無始已來,不曾生不曾滅,不青不黃,無形無相,不屬有無,不計新舊,非長非短,非大非小,超過一切限量名言蹤跡對待,當體便是,動念即乖。猶如虛空,無有邊際,不可測度。唯此一心即是佛,佛與眾生更無別異。但是眾生著相外求,求之轉失。使佛覓佛,將心捉心,窮劫盡形終不能得。不知息念忘慮,佛自現前。此心即是佛,佛即是眾生。為眾生時此心不減,為諸佛時此心不添。乃至六度萬行河沙功德,本自具足,不假修添。遇緣即施,緣息即寂。若不決定信此是佛,而欲著相修行以求功用,皆是妄想,與道相乖。此心即是佛,更無別佛,亦無別心。此心明淨猶如虛空,無一點相貌。舉心動念,即乖法體,即為著相。無始已來無著相佛,修六度萬行欲求成佛,即是次第。無始已來無次第佛,但悟一心,更無少法可得,此即真佛。佛與眾生一心無異,猶如虛空無雜無壞。如大日輪照四天下,日升之時明遍天下,虛空不曾明;日沒之時暗遍天下,虛空不曾暗。明暗之境自相陵奪,虛空之性廓然不變。佛及眾生心亦如此。若觀佛作清淨光明解脫之相,觀眾生作垢濁暗昧生死之相,作此解者,歷河沙劫終不得菩提,為著相故。唯此一心,更無微塵許法可得,即心是佛。
如今學道人,不悟此心體,便於心上生心,向外求佛,著相修行,皆是惡法,非菩提道。供養十方諸佛,不如供養一個無心道人,何故?無心者,無一切心也。如如之體,內如木石不動不搖,外如虛空不塞不礙。無能所,無方所,無相貌,無得失,趨者不敢入此法,恐落空無棲泊處,故望崖而退。例皆廣求知見,所以求知見者如毛,悟道者如角。文殊當理,普賢當行。理者真空無礙之理,行者離相無盡之行。觀音當大慈,勢至當大智。維摩者淨名也,淨者性也,名者相也,性相不異,故號淨名。諸大菩薩所表者,人皆有之,不離一心,悟之即是。今學道人,不向自心中悟,乃於心外著相取境,皆與道背。恆河沙者,佛說是沙,諸佛菩薩釋梵諸天步履而過,沙亦不喜;牛羊蟲蟻踐踏而行,沙亦不怒;珍寶馨香,沙亦不貪;糞尿臭穢,沙亦不惡。此心即無心之心,離一切相。眾生諸佛更無差別。但能無心,便是究竟。學道人若不直下無心,累劫修行終不成道,被三乘功行拘繫,不得解脫。
然證此心有遲疾,有聞法一念便得無心者,有至十信十住十行十迴向乃得無心者,有至十地乃得無心者;長短得無心乃住,更無可修可證,實無所得,真實不虛;一念而得,與十地而得者,功用恰齊,更無深淺,只是歷劫枉受辛勤耳。造惡造善皆是著相,著相造惡枉受輪迴,著相造善枉受勞苦,總不如言下便自認取本法。此法即心,心外無法;此心即法,法外無心。心自無心,亦無無心者。將心無心,心卻成有,默契而已,絕諸思議,故曰言語道斷,心行處滅。此心是本源清淨佛,人皆有之,蠢動含靈,與諸佛菩薩,一體不異。只為妄想分別,造種種業果。本佛上實無一物,虛通寂靜,明妙安樂而已。深自悟入,直下便是,圓滿具足,更無所欠。縱使三祇精進修行,歷諸地位,及一念證時,只證元來自佛,向上更不添得一物,卻觀歷劫功用,總是夢中妄為。故如來云:我於阿耨菩提實無所得,若有所得,然燈佛則不與我授記。又云: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菩提,即此本源清淨心,與眾生諸佛,世界山河,有相無相,遍十方世界,一切平等,無彼我相。此本源清淨心,常自圓明遍照,世人不悟,只認見聞覺知為心;為見聞覺知所覆,所以不睹精明本體。但直下無心,本體自現,如大日輪升於虛空,遍照十方更無障礙。故學道人唯認見聞覺知施為動作,空卻見聞覺知,即心路絕無入處。但於見聞覺知處認本心,然本心不屬見聞覺知,亦不離見聞覺知;但莫於見聞覺知上起見解,亦莫於見聞覺知上動念;亦莫離見聞覺知覓心,亦莫舍見聞覺知取法。不即不離,不住不著,縱橫自在,無非道場。世人聞道諸佛皆傳心法,將謂心上別有一法可證可取,逐將心覓法,不知心即是法,法即是心,不可將心更求於心,歷千萬劫終無得日。不如當下無心,便是本法。如力士迷額內珠,向外求覓,周行十方終不能得;智者指之,當時自見本珠如故。故學道人迷自本心,不認為佛。遂向外求覓,起功用行,依次第證,歷劫勤求永不成道。不如當下無心。決定知一切法本無所有,亦無所得。無依無住,無能無所,不動妄念,便證菩提。及證道時,只證本心佛。歷劫功用,并是虛修,如力士得珠時,只得本額珠,不關向外求覓之力。故佛言:我與阿耨菩提實無所得。恐人不信,故引五眼所見,五語所言,真實不虛,是第一義諦。
學道人莫疑四大為身。四大無我,我亦無主,故知此身無我亦無主。五蘊為心,五蘊無我亦無主,故知此心無我亦無主。六根六塵六識和合生滅亦復如是。十八界既空,一切皆空。唯有本心蕩然清淨。有識食,有智食。四大之身,饑瘡為患,隨順給養,不生貪著,謂之智食。恣情取味,妄生分別,唯求適口,不生厭離,謂之識食。聲聞者因聲得悟,故謂之聲聞。但不了自心,於聲教上起解。或因神通,或因瑞相,言語運動,聞有菩提涅槃,三僧祇劫修成佛道,皆屬聲聞道,謂之聲聞佛,唯直下頓了自心本來是佛,無一法可得,無一行可修,此是無上道,此是真如佛。學道人只怕一念有,即與道隔矣。念念無相,念念無為,即是佛。學道人若欲得成佛,一切佛法總不用學,唯學無求無著。無求即心不生,無著即心不滅,不生不滅即是佛。八萬四千法門,對八萬四千煩惱,只是教化接引門。本無一切法,離即是法,知離者是佛,但離一切煩惱,是無法可得。
學道人若欲得知要訣,但莫於心上著一物。言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此是喻法身即虛空,虛空即法身。常人謂法身遍虛空處,虛空中含容法身。不知法身即虛空,虛空即法身也。若定言有虛空,虛空不是法身;若定言有法身,法身不是虛空。但莫作虛空解,虛空即法身;莫作法身解,法身即虛空。虛空與法身無異相,佛與眾生無異相;生死與涅槃無異相,煩惱與菩提無異相,離一切相即是佛。凡夫取境,道人取心,心境雙忘,乃是真法。忘境猶易,忘心至難。人不敢忘心,恐落空無撈摸處。不知空本無空,唯一真法界耳。此靈覺性,無始已來,與虛空同壽,未曾生未曾滅,未曾有未曾無,未曾穢未曾淨,未曾喧未曾寂,未曾少未曾老;無方所無內外,無數量無形相,無色象無音聲;不可覓不可求,不可以智慧識,不可以言語取,不可以境物會,不可以功用到。諸佛菩薩與一功蠢動含靈,同此大涅槃性。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法。一念離真,皆為妄想。不可以心更求於心,不可以佛更求於佛,不可以法更求於法。故學道人直下無心,默契而已。擬心即差,以心傳心,此為正見。慎勿向外逐境,認境為心,是認賊為子。為有貪嗔癡,即立戒定慧。本無煩惱,焉有菩提。故祖師云:佛說一切法,為除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本源清淨佛土,更不著一物。譬如虛空,雖以無量珍寶莊嚴,終不能住;佛性同虛空,雖以無量功德智慧莊嚴終不能住;但迷本性,轉不見耳。所謂心地法門,萬法皆依此心建立,遇境即有,無境即無,不可於淨性上轉作境解。所言定慧鑒用歷歷寂寂惺惺見聞覺知,皆是境上作解。暫為中下根人說即得,若欲親證,皆不可作如此見解。盡是境法有沒處,沒於有地。但於一切法不作有無見,即見法也。
九月一日師謂休曰:自達摩大師到中國,唯說一心,唯傳一法,以佛傳佛,不說餘佛,以法傳法,不說餘法。法即不可說之法,佛即不可取之佛,乃是本源清淨心也。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般若為慧,此慧即無相本心也。凡夫不趣道,唯恣六情,乃行六道。學道人一念計生死,即落魔道;一念起諸見,即落外道;見有生,趣其滅,即落聲聞道;不見有生,唯見有滅,即落緣覺道;法本不生今亦無滅,不起二見,不厭不忻,一切諸法唯是一心,然後乃為佛乘也。凡夫皆逐境生心,心遂忻厭,若欲無境,當忘其心。心忘即境空,境空即心滅。若不忘心而但除境,境不可除只益紛擾。故萬法唯心,心亦不可得,復何求哉。學般若人,不見有一法可得。絕意三乘,唯一真實,不可證得。謂我能證能得,皆增上慢人。法華會上拂衣而去者,皆斯徒也。故佛言我於菩提實無所得,默契而已。凡人臨欲終時,但觀五蘊皆空,四大無我,真心無相,不去不來。生時性亦不來,死時性亦不去,湛然圓寂,心境一如。但能如是直下頓了,不為三世所拘繫,便是出世人也。切不可有分毫趣向,若見善相諸佛來迎,及種種現前,亦無心隨去;若見惡相種種現前,亦無心怖畏,但自忘心,同於法界,便得自在,此即是要節也。
十月八日師謂休曰:言化城者,二乘及十地等覺妙覺,皆是權立接引之教,并為化城。言寶所者,乃真心本佛自性之寶,此寶不屬情量,不可建立。無佛無眾生,無能無所,何處有城?若問此既是化城,何處為寶所?寶所不可指,指即有方所,非真寶所也。故云在近而已,不可定量言之。但當體會契之即是。言闡提者,信不具也。一切六道眾生,乃至二乘,不信有佛果,皆謂之斷善根闡提。菩薩者深信有佛法,不見有大乘小乘,佛與眾生同一法性,乃謂之善根闡提。大抵因聲教而悟者謂之聲聞,觀因緣而悟者謂之緣覺,若不向自心中悟,雖至成佛,亦謂之聲聞佛。學道人多於教法上悟,不於心法上悟,雖歷劫修行,終不是本佛。若不於心悟,乃至於教法上悟,即輕心重教,遂成逐塊,忘於本心。故但契本心,不用求法,心即法也。凡人多為境礙心,事礙理;常欲逃境以安心,摒事以存理。不知乃是心礙境,理礙事;但令心空境自空,但令理寂事自寂,勿倒用心也。凡人多不肯空心,恐落於空,不知自心本空。愚人除事不除心,智者除心不除事。菩薩心如虛空,一切俱捨,所作福德皆不貪著。然捨有三等,內外身心一切俱捨,猶如虛空無所取著,然後隨方應物,能所皆忘,是為大捨;若一邊行道布德,一邊旋捨,無希望心,是為中捨;若廣修眾善,有所希望,聞法知空,遂乃不著,是為小捨。大捨如火燭在前,更無迷悟;中捨如火燭在傍,或明或暗;小捨如火燭在後,不見坑?。故菩薩心如虛空,一切俱捨,過去心不可得,是過去捨;現在心不可得,是現在捨;未來心不可得,是未來捨;所謂三世俱捨。自如來付法迦葉已來,以心印心,心心不異。印著空,即印不成文,印著物,即印不成法。故以心印心,心心不異,能印所印,俱難契會,故得者少。然心即無心,得即無得。佛有三身,法身說自性虛通法,報身說一切清淨法,化身說六度萬行法。法身說法,不可以言語音聲形相文字而求,無所說,無所證,自性虛通而已。故曰無法可說,是名說法。報身化身皆隨機感現,所說法亦隨事應根以為攝化,皆非真法。故曰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所言同是一精明,分為六和合。一精明者一心也,六和合者六根也。此六根各與塵合,眼與色合,耳與聲合,鼻與香合,舌與味合,身與觸合,意與法合,中間生六識,為十八界。若了十八界無所有,束六和合為一精明,一精明者即心也。學道人皆知此,但不能免作一精明六和合解,遂被法縛,不契本心。如來現世,欲說一乘真法,則眾生不信,興謗沒於苦海,若都不說,則墮慳貪,不為眾生,溥捨妙道,遂設方便說有三乘。乘有大小,得有淺深,皆非本法。故云唯有一乘道,餘二則非真,然終未能顯一心法。故召迦葉同法座,別付一心離言說法,此一枝法令別行,若能契悟者,便至佛地矣。
問:如何是道,如何修行?師云:道是何物,汝欲修行。問:諸方宗師相承,參禪學道如何?師云:引接鈍根人語,未可依憑。云:此既是引接鈍根人語,未審接上根人,復說何法?師云:若是上根人,何處更就人,覓他自己尚不可得,何況更別有法當情,不見教中云法法何狀。云:若如此,則都不要求覓也。師云:若與麼,則省心力。云:如是,則渾成斷絕,不可是無也。師云:阿誰教他無,他是阿誰,你擬覓他。云:既不許覓,何故又言莫斷他。師云:若不覓,即便休,誰教你斷,你見目前虛空,作麼生斷他。云:此法可得便同虛空否?師云:虛空早晚向你道有同有異,我暫如此說,你便向者裏生解。云:應是不與人生解耶?師云:我不曾障你,要且解屬於情,情生則智隔。云:向者裏莫生情是否?師云:若不生情,阿誰道是。
問:才向和尚處發言,為甚麼便道話墮。師云:汝自是不解語人,有甚麼墮負。
問:向來如許多言說,皆是抵敵語,都未曾有實法指示於人。師云:實法無顛倒。汝今問處自生顛倒,覓甚麼實法。云:既是問處自生顛倒,和尚答處如何?師云:你且將物照面看,莫管他人。又云:只如個癡狗相似,見物動處便吠,風吹草木也不別。又元:我此禪宗,從上相承以來,不曾教人求知求解。只云學道,早是接引之詞,然道亦不可學。情存學解,卻成迷道。道無方所,名大乘心。此心不在內外中間,實無方所。第一不得作知解。只是說汝如今情量盡處為道,情量若盡,心無方所。此道天真,本無名字。只為世人不識,迷在情中,所以諸佛出來說破此事,恐汝諸人不了,權立道名。不可守名而生解,故云得魚忘筌。身心自然達道,識心達本源故,號為沙門。沙門果者,息慮而成,不從學得。汝如今將心求心,傍他家舍,只擬學取,有甚麼得時。古人心利,才聞一言,便乃絕學,所以喚作絕學無為閒道人。今時人只欲得多知多解,廣求文義,喚作修行。不知多知多解,翻成壅塞。唯知多與兒酥乳吃,消與不消都總不知。三乘學道人皆是此樣,盡名食不消者。所謂知解不消,皆為毐藥。盡向生滅中取,真如之中都無此事。故云我王庫內無如是刀,從前所有一切解處,盡須併卻令空,更無分別,即是空如來藏。如來藏者,更無纖塵可有,即是破有法王出現世間。亦云我於然燈佛所無少法可得。此語只為空你情量知解,但銷鎔表裏情盡,都無依執,是無事人。三乘教網,只是應機之藥,隨宜所說,臨時施設,各各不同,但能了知,即不被惑。第一不得於一機一教邊守文作解,何以如此?實無有定法如來可說。我此宗門不論此事,但知息心即休,更不用思前慮後。
問:從上來皆云即心是佛,未審即那個心是佛?師云:你有幾個心?云:為復即凡心是佛,即聖心是佛?師云:你何處有凡聖心耶?云:即今三乘中說有凡聖,和尚何得言無?師云:三乘中分明向你道凡聖心是妄,你今不解,反執為有,將空作實,豈不是妄。妄故迷心,汝但除卻凡情聖境,心外更無別佛。祖師西來,直指一切人全體是佛,汝今不識,執凡執聖,向外馳騁,還自迷心,所以向汝道即心是佛。一念情生即墮異趣,無始已來不異今日,無有異法,故名成等正覺。云:和尚所言即者,是何道理?師云:覓什麼道理,才有道理,便即心異。云:前言無始已來不異今日,此理如何?師云:只為覓故,汝自異他;汝若不覓,何處有異?云:既是不異,何更用說即?師云:汝若不認凡聖,阿誰向汝道即;即若不即,心亦不心,可中心即俱忘,阿你更擬向何處覓去?
問:妄能障自心,未審而今以何遣妄?師云:起妄遣妄亦成妄,妄本無根,只因分別而有,你但於凡聖兩處情盡,自然無妄,更擬若為遣他,都不得有纖毫依執,名為我捨兩臂必當得佛。云:既無依執,當何相承?師云:以心傳心。云:若心相傳,云何言心亦無?師云:不得一法,名為傳心,若了此心,即是無心無法。云:若無心無法,云何名傳?師云:汝聞道傳心,將謂有可得也。所以祖師云,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了了無所得,得時不說知,此事若教汝會,何堪也。
問:只如目前虛空,可不是境,豈無指境見心乎?師云:什麼心教汝向境上見,設汝見得,只是個照境底心,如人以鏡照面,縱然得見眉目分明,原來只是影像,何關汝事。云:若不因照,何時得見?師云:若也涉因,常須假物,有什麼了時,汝不見他向汝道,撒手似君無一物,徙勞謾說數千般。云:他若識了,照亦無物耶?師云:若是無物更何用照,你莫開眼囈語去。
上堂云:百種多知,不如無求最第一也,道人是無事人,實無許多般心,亦無道理可說,無事散去。
問:如何是世諦?師云:說葛藤作什麼?本來清淨,何假言說問答,但無一切心,即名無漏智。汝每日行住坐臥一切言語,但莫著有為法,出言瞬目,盡同無漏。如今末法向去,多是學禪道者,皆著一切聲色,何不與我心心同虛空去,如枯木石頭去,如寒灰死火去,方有少分相應。若不如是,他日盡被閻老子銬你在,你但離卻有無諸法,心如日輪常在虛空,光明自然不照而照,不是省力底事。至此之時無棲泊處,即是行諸佛行,便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此是你清淨法身,名為阿耨菩提。若不會此意,縱你學得多知,勤苦修行,草衣木食,不識自心,盡名邪行,定作天魔眷屬,如此修行當復何益?誌公云:佛本是自心作,那得向文字中求,饒你學得三賢四果十地滿心,也只是在凡聖內坐。不見道諸行無常,是生滅法,勢力盡,箭還墜,招得來生不如意,爭似無為實相門,一超直入如來地,為你不是與麼人,須要向古人建化門廣學知解。誌公云:不逢出世明師,枉服大乘法藥;你如今一切時中行住坐臥,但學無心,久久須實得;為你力量小,不能頓超,但得三年五年,或十年,須得個入頭處,自然會去,為汝不能如是,須要將心學禪學道,佛法有甚麼交涉。故云:如來所說,皆為化人,如將黃葉為金,止小兒啼,決定不實,若有實得,非我宗門下客,且與你本體有甚交涉。故經云:實無法少法可得名為阿耨菩提,若也會得此意,方知佛道魔道俱錯,本來清淨皎皎地,無方圓,無大小,無長短等相,無漏無為,無迷無悟,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一切不如心真實。法身從古至今,與佛祖一般,何處欠少一毫毛。既會如是意,大須努力,盡今生去,出息不保入息。
問:六祖不會經書,何得傳衣為祖?秀上座是五百人首座,為教授師,講得三十二本經論,云何不傳衣?師云:為他有心,是有為法,所修所證,將為是也,所以五祖付六祖,六祖當時只是默契得,密授如來甚深意,所以付法於他。汝不見道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若會此意,方名出家兒,方好修行,若不信,云何明上座走來大庾嶺頭尋六祖。六祖便問:汝來求何事,為求衣,為求法?明上座云:不為衣來,但為法來。六祖云:汝且暫時斂念,善惡都莫思量,明乃稟語。六祖云:不思善,不思惡,正當與麼時,還我明上座父母未生時面目來。明於言下忽然默契,便禮拜云: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某甲在五祖會中,枉用三十年功夫,今日方省前非。六祖云:如是,到此之時,方知祖師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在言說。豈不見阿難問迦葉云:世尊傳金襴外,別傳何物?迦葉召阿難,阿難應諾。迦葉云:倒卻門前剎竿著,此便是祖師之標榜也;甚深阿難三十年為侍者,只為多聞智慧,被佛訶云:汝千日智慧,不如一日學道,若不學道,滴水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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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心法要卷下 黃蘗斷際禪師宛陵錄
黃蘗山斷際禪師希運撰述,裴休集。一卷。
裴相公問師曰:山中四五百人,幾人得和尚法?師云:得者莫測其數,何故?道在心悟,豈在言說,言說只是化童蒙耳。
問:如何是佛?師云:即心是佛,無心是道。但無生心動念、有無長短、彼我能所等心,心本是佛,佛本是心。心如虛空,所以云佛真法身猶若虛空,不用別求,有求皆苦。設使恒沙劫行六度萬行,得佛菩提,亦非究竟。何以故?為屬因緣造作之故。因緣若盡,還歸無常。所以云,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但識自心,無我無人,本來是佛。
問:聖人無心即是佛,凡夫無心,莫沉空寂否?師云:法無凡聖,亦無沉寂。法本不有,莫作無見;法本不無,莫作有見。有之與無,盡是情見,猶如幻翳。所以云,見聞如幻翳,知覺乃眾生。祖師門中只論息機忘見,所以忘機則佛道隆,分別則魔軍熾。
問:心既本來是佛,還修六度萬行否?師云:悟在於心,非關六度萬行,六度萬行盡是化門接物度生邊事。設使菩提真如實際解脫法身,直至十地四果聖位,盡是度門,非關佛心。心即是佛,所以一切諸度門中,佛心第一。但無生死煩惱等心,即不用菩提等法。所以道,佛說一切法,度我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從佛至祖,並不論別事,唯論一心,亦云一乘,所以十方諦求,更無餘乘。此眾無枝葉,唯有諸真實,所以此意難信。達摩來此土,至梁魏二國,只有可大師一人密信自心,言下便會即心是佛,身心俱無,是名大道;大道本來平等,所以深信含生同一真性,心性不異,即性即心,心不異性,名之為祖。所以云,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
問:佛度眾生否?師云:實無眾生如來度者,我尚不可得,非我何可得,佛與眾生皆不可得。云:現有三十二相及度眾生,何得言無?師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佛與眾生,盡是汝作妄見,只為不識本心,謾作見解,才作佛見,便被佛障,作眾生見,被眾生障,作凡、作聖、作淨、作穢等見,盡成其障,障汝心故,總成輪轉,猶如獼猴放一捉一,無有歇期。一等是學,直須無學,無凡無聖,無淨無垢,無大無小,無漏無為。如是一心中,方便勤莊嚴。聽汝學得三乘十二分教,一切見解,總須捨卻。所以除去所有,唯置一床,寢疾而臥,只是不起諸見。無一法可得,不被法障,透脫三界凡聖境域,始得名為出世佛。所以云稽首如空無所依,出過外道,心既不異,法亦不異;心既無為,法亦無為。萬法盡由心變,所以我心空故諸法空,千品萬類悉皆同,盡十方空界同一心體,心本不異,法亦不異,只為汝見解不同,所以差別。譬如諸天共寶器食,隨其福德飯色有異。十方諸佛實無少法可得,名為阿耨菩提,祇是一心,實無異相,亦無光彩,亦無勝負。無勝故無佛像,無負故無眾生相。云:心既無相,豈得全無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化度眾生耶?師云:三十二相屬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八十種好屬色,若以色見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問:佛性與眾生性,為同為別?師云:性無同異。若約三乘教,即說有佛性有眾生性,遂有三乘因果,即有同異。若約佛乘,及祖師相傳,即不說如是事,惟指一心,非同非異,非因非果。所以云,唯此一乘道,無二亦無三,除佛方便說。
問:無邊身菩薩,為什麼不見如來頂相?師云:實無可見,何以故?無邊身菩薩,便是如來,不應更見。只教你不作佛見,不落佛邊;不作眾生見,不落眾生邊;不作有見,不落有邊;不作無見,不落無邊;不作凡見,不落凡邊;不作聖見,不落聖邊;但無諸見,即是無邊身。若有見處,即名外道。外道者樂於諸見,菩薩於諸見而不動,如來者即諸法如義。所以云,彌勒亦如也,眾聖賢亦如也,如即無生,如即無滅,如即無見,如即無聞;如來頂即是圓見,亦無圓見,故不落圓邊。所以佛身無為,不墮諸數。權以虛空為喻,圓同太虛,無欠無餘,等閑無事,莫強辯他境,辯著便成識。所以云,圓成沈識海,流轉若飄蓬,只道我知也,學得也,契悟也,解脫也,有道理也。強處即如意,弱處即不如意,似者個見解,有什麼用處。我向汝道,等閑無事,莫謾用心,不用求真,唯須息見。所以內見外見俱錯,佛道魔道俱惡。所以文殊暫起二見,貶向二鐵圍山。文殊即實智,普賢即權智。權實相對治,究竟亦無權實,唯是一心,心且不佛不眾生,無有異見。才有佛見,便作眾生見。有見無見,常見斷見,便成二鐵圍山,被見障故。祖師直指一切眾生本心本體本來是佛,不假修成,不屬漸次,不是明暗;不是明故無明,不是暗故無暗。所以無無明,亦無無明盡。入我此宗門,切須在意。如此見得,名之為法;見法故,名之為佛;佛法俱無,名之為僧,喚作無為僧,亦名一體三寶。夫求法者,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眾求,應無所求。不著佛求,故無佛;不著法求,故無法;不著眾求,故無僧。
問:和尚見今說法,何得言無僧亦無法?師云:汝若見有法可說,即是以音聲求我。若見有我,即是處所。法亦無法,法即是心。所以祖師云:付此心法時,法法何曾法,無法無本心,始解心心法。實無一法可得,名坐道場。道場者只是不起諸見,悟法本空,喚作空如來藏。本來無一物,何處有塵埃,若得此中意,逍遙何所論。
問:本來無一物,無物便是否?師云:無亦不是,菩提無是處,亦無無知解。
問:何者是佛?師云:汝心是佛。佛即是心,心佛不異,故云即心即佛。若離於心,別更無佛。云:若自心是佛,祖師西來如何傳授?師云:祖師西來唯傳心佛。直指汝等心本來是佛,心心不異,故名為祖。若直下見此意,即頓超三乘一切諸位,本來是佛,不假修成。云:若如此十方諸佛出世,說於何法?師云:十方諸佛出世,只共說一心法。所以佛密付與摩訶大迦葉,此一心法體,盡虛空遍法界,名為諸佛理。論這個法,豈是汝於言句上解得他,亦不是於一機一境上見得他,此意唯是默契得,這一門名為無為法門。若欲會得,但知無心忽悟即得。若用心擬學取,即轉遠去。若無歧路心、一切取捨心,心如木石,始有學道分。云:如今現有種種妄念,何以言無?師云;妄本無禮,即是汝心所起,汝若識心是佛,心本無妄,那得起心更認於妄。汝若不生心動念,自然無妄。所以云,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云:今正妄念起時,佛在何處?師云:汝今覺妄起時,覺正是佛;可中若無妄念,佛亦無;何故如此?為汝起心作佛見,便謂有佛可成,作眾生見,便謂有眾生可度。起心動念,總是汝見處。若無一切見,佛有何處所。如文殊才起佛見,便貶向二鐵圍山。云:今正悟時,佛在何處?師云:問從何來,覺從何起,語默動靜一切聲色盡是佛事,何處覓佛?不可更頭上安頭,嘴上加嘴。但莫生異見,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總不出汝心。三千世界,都來是汝個自己,何處有許多般。心外無法,滿目青山,虛空世界,皎皎地無絲髮許與汝作見解。所以一切聲色,是佛之慧目。法不孤起,仗境方生。為物之故,有其多智。終日說何曾說,終日聞何曾聞。所以釋迦四十九年說,未曾說著一字,云:若如此,何處是菩提?師云:菩提無是處。佛亦不得菩提,眾生亦不失菩提。不可以身得,不可以心求,一切眾生即菩提相。云:如何發菩提心?師云:菩提無所得。你今但發無所得心,決定不得一法,即是菩提心。菩提無住處,是故無有得者。故云:我於然燈佛所,無有少法可得,佛即與我授記。明知一切眾生本是菩提,不應更得菩提。你今聞發菩提心,將謂一個心學取佛去,唯擬作佛,任你三祇劫修,亦只得個報化佛,與你本源真性佛有何交涉。故云:外求有相佛,與汝不相似
問:本既是佛,那得更有四生六道種種形貌不同?師云:諸佛體圓,更無增減,流入六道,處處皆圓,萬類之中,個個是佛。譬如一團水銀,分散諸處,顆顆皆圓,若不分時只是一塊。此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種種形貌,喻如屋舍,捨驢屋入人屋,捨人身至天身,乃至聲聞、緣覺、菩薩、佛屋,皆是汝取捨處所以有別。本源之性,何得有別。
問:諸佛如何行大慈悲,為眾生說法?師云:佛慈悲者,無緣故,名大慈悲。慈者不見有佛可成,悲者不見有眾生可度。其所說法,無說無示。其聽法者,無聞無得。譬如幻士為幻人說法,者個法,若為道我從善知識言下領得,會也悟也。者個慈悲,若為汝起心動念學得他見解,不是自悟本心,究竟無益。
問:何者是精進?師云:身心不起,是名第一牢強精進。才起心向外求者,名為歌利王愛游獵去,心不外游即是忍辱仙人,身心俱無,即是佛道。
問:若無心行此道得否:師云:無心便是行此道,更說什麼得與不得。且如瞥起一念便是境,若無一念便是境妄心自滅,無復可追尋。
問:如何是出三界?師云:善惡都莫思量,當處便出三界。如來出世,為破三有,若無一切心,三界亦非有。如一微塵破為百分,九十九分是無,一分是有,摩訶衍不能勝出;百分俱無,摩訶衍始能勝出。
上堂云:即心是佛,上至諸佛,下至蠢動含靈,皆有佛性,同一心體,所以達摩從西天來,唯傳一心法,直指一切眾生本來是佛,不假修行,但如今識取自心,見自本性,更莫別求。云何識自心?即如今言語者正是汝心,若不言語,又不作用,心體如虛空相似,無有相貌,亦無方所,亦不一向是無,有而不可見故。祖師云:真性心地藏,無頭亦無尾,應緣而化物,方便呼為智。若不應緣之時,不可言其有無;正應之時,亦無蹤跡,既知如此,如今但向無中棲泊,即是行諸佛路。經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一切眾生輪迴生死者,意緣走作,心於六道不停,致使受種種苦。淨名云:難化之人,心如猿猴,故以若干種法,制御其心,然後調伏,所以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故知一切諸法皆由心造,乃至人天地獄六道修羅盡由心造。如今但學無心,頓息諸緣,莫生妄想分別,無人無我,無貪嗔,無憎愛,無勝負,但除卻如許多種妄想,性本來清淨,即是修行菩提法佛等。若不會此意,縱你廣學,勤苦修行,木食草衣,不識自心,皆名邪行,盡作天魔外道水陸諸神,如此修行,當復何益。誌公云:本體是自心作,那得文字中求。如今但識自心,息卻思惟,忘想塵勞,自然不生。淨名云:唯置一床,寢疾而臥,心不起也。如人臥疾,攀緣都息,妄想歇滅,即是菩提。如今若心裡紛紛不定,任你學到三乘四果十地諸位,合殺只向凡聖中坐,諸行盡歸無常,勢力皆有盡期。猶如箭射於空,力盡還墜,卻歸生死論迴,如斯修行,不解佛意,虛受辛苦,豈非大錯。誌公云:未逢出世明師,枉服大乘法藥,如今但一切時中行住坐臥,但學無心,亦無分別,亦無依倚,亦無住著;終日任運騰騰,如癡人相似,世人盡不識你,你亦不用教人識不識,心如頑石頭,都無縫罅;一切法透汝心不入,兀然無著,如此始有少分相應,透得三界境過,名為佛出世;不漏心相,名為無漏智;不作人天業,不作地獄業,不起一切心,諸緣盡不生,即此身心是自由人,不是一向不生,只是隨意而生。經云:菩薩有意生身,是也。忽若未會無心,著相而作者,皆屬魔業,乃至作淨土佛事,并皆成業,乃名佛障,障汝心故。被因果管束,去住無自由分,所以菩提等法,本不是有。如來所說皆是化人,猶如黃業為金,權止小兒啼故,實無有法,名阿耨菩提。如今既會此意,何用區區;但隨緣消舊業,更莫造新殃,心裡明明,所以舊時見解總須捨卻。淨名云:除去所有。法華云:二十年中常令除糞,只是除去心中作見解處。又云蠲除戲論之糞。所以如來藏本自空寂,並不停留一法。故經云:諸佛國土亦復皆空。若言佛道是修學而得,如此見解全無交涉。或作一機一境、揚眉動目,只對相當,便道契會也、得證悟禪理也。忽逢一人不解,便道都無所知。對他若得道理,心中便歡喜;若被他折伏不如他,便即心懷惆悵。如此心意學禪,有何交涉。任汝會得少許道理,只得個心所法,禪道總沒交涉。所以達摩面壁,都不令人有見處。故云:忘機是佛道,分別是魔境。此性縱汝迷時亦不失,悟時亦不得,天真自性,本無迷悟,盡十方虛空界,元來是我一心體,縱汝動用造作,豈離虛空。虛空本來,無大無小,無漏無為,無迷無悟,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決纖毫的量,是無依倚,無粘綴,一道清流,是自性無生法忍,何有擬議。真佛無口,不解說法,真聽無耳,其誰聞乎,珍重!
師本是閩中人,幼於本州黃蘗山出家,額間隆起如珠,音辭明潤,志意沖淡,後遊天臺,逢一僧如舊識,乃同行,屬澗水暴漲,師倚杖而止,其僧率師同過。師云:請兄先過,其僧即浮笠於水上便過。師云:我卻共個艄子作隊,悔不一棒打殺。
有僧辭歸宗,宗云:往何處去?云:諸方學五味禪去。宗云:諸方有五味禪,我這裡只是一味禪。云:如何是一味禪?宗便打。僧云:會也會也。宗云:道道。僧擬開口,宗又打,其僧後到師處,師問什麼處來?云:歸宗來。師云:歸宗有何言句?僧遂舉前話。師乃上堂舉此因緣云:馬大師出八十四人善知識,問著個個屙漉漉地,只有歸宗較些子。
師在鹽官會裡,大中帝為沙彌,師於佛殿上佛禮。沙彌云: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眾求,長老禮拜,當所何求?師云:不著佛求,不著佛法,不著眾求,常禮如是事。沙彌云:用禮為何,師便掌。沙彌云:太粗生。師云:這裡是什麼所在,說粗說細,隨後又掌,沙彌便走。
師行腳時到南泉,一日齋時,捧缽向南泉位上坐。南泉下來見,便問長老什麼年中行道?師云:威音王已前。南泉云:猶是王老師孫在,師便下去。師一日出次,南泉云:如許大身材,戴個些子大笠。師云:三千大千世界總在裡許。南泉云:王老師喏!師戴笠便行。
師一日在茶堂內坐,南泉下來,問定慧等學,明見佛性,此理如何?師云:十二時中不依倚一物。泉云:莫便是長老見處麼?師云:不敢。泉云:漿水錢且置,草鞋錢什麼人還?師便休。後溈山舉此因緣問仰山,莫是黃蘗搆他南泉不得麼?仰山云:不然,須知黃蘗有陷虎之機。溈山云:子見處得與麼長。
一日普請,泉問什麼處去?師云:擇菜去。泉云:將什麼擇?師豎起刀子。泉云:只解作賓,不解作主。師扣三下。
一日五人新到,同時相看,一人不禮拜,以手畫一圓相而立。師云:還知道好隻獵犬麼?云:尋羚羊氣來。師云:羚羊無氣,汝向什麼處尋?云:尋羚羊蹤來。師云:羚羊無蹤,汝向什麼處尋?云:尋羚羊跡來。師云:羚羊無跡,汝向什麼處尋?云:與麼則死羚羊也。師便休。來日陞座退,問昨日尋羚羊僧出來,其僧便出。師云:老僧昨日後頭未有語在,作麼生?其僧無語。師云:將謂是本色衲僧,原來只是義學沙門。
師曾散眾在洪州開元寺,裴相公一日入寺行次,見壁畫,乃問寺主,這畫是什麼?寺主云:畫高僧。相公云:形影在這裡,高僧在什麼處?寺主無對。相公云:此間莫有禪僧麼?寺主云:有一人。相公遂請師相見,乃舉前話問師。師召云:裴休!休應諾。師云:在什麼處。相公於言下有省,乃再請師開堂。
上堂云:汝等諸人盡是?酒糟漢,與麼行腳,笑殺他人,總似與麼容易,何處更有今日,汝還知大唐國裡無禪師麼?時有僧問,只如諸方見今出世,匡徒領眾,為什麼卻道無禪師?師云:不道無禪,只道無師。後溈山舉此因緣問仰山云:意作麼生?仰山云?鵝王擇乳,素非鴨類。溈山云:此實難辨。
裴相一日托一尊佛於師前胡跪云:請師安名?師召云:裴休!休應喏。師云:與汝安名竟。相公便禮拜。相公一日上詩一章,師接得便作卻,乃問會麼?相公云:不會。師云:與麼不會,猶較些子,若形紙墨,何有吾宗。詩曰:自從大士傳心印,額有圓珠七尺身,挂錫十年棲蜀水,浮杯今日度漳濱;千徒龍象隨高步,萬里香花結勝因,願欲事師為弟子,不知將法付何人。師答曰:心如大海無邊際,口吐紅蓮養病身,雖有一雙無事手,不曾只揖等閑人。
夫學道者,先須摒卻雜學諸緣,決定不求;聞甚深法,恰似清風屆耳,瞥然而過,更不追尋,是為甚深,入如來禪,離生禪想。從上祖師唯傳一心,更無二法,指心是佛,頓超等妙二覺之表,決定不流至第二念,始似入我宗門。如斯之法,汝取次人到這裡擬作麼生學。所以道擬心時,被擬心魔縛;非擬心時,又被非擬心魔縛。非非擬心時,又被非非擬心魔縛。魔非外來,出自你心。唯有無神通菩薩,足跡不可尋。若以一切時中心有常見,即是常見外道。若觀一切法空作空見者,即是斷見外道。所以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此猶是對外道邪見人說。若說法身以為極果,此對三賢十聖人言。故佛斷二愚,一者微細所知愚,二者極微細所知愚。佛既如是,更說什麼等妙二覺來。所以一切人但欲向明,不欲向暗,但欲求悟,不受煩惱無明,便道佛是覺,眾生是妄。若作如是見解,百劫千生輪迴六道,更無斷絕。何以故?為謗諸佛本源自性故。他分明向你道,佛且不明,眾生且不暗,法無明暗故。佛且不強,眾生且不弱,法無強弱故。佛且不智,眾生且不愚,法無愚智故。是你出頭總道解禪,開著口便病發。不說本,只說末,不說迷,只說悟,不說體,只說用,總無你話論處。他一切法且本不有,今亦不無,緣起不有,緣滅不無;本亦不有,本非本故;心亦不心,心非心故;相亦非相,相非相故。所以道無法無本心,始解心心法,法即非法,非法即法;無法無非法,故是心心法。忽然瞥起一念,了知如幻如化,即流入過去佛;過去佛且不有,未來佛且不無,又且不喚作未來佛。現在念念不住,不喚作現在佛。佛若起時,即不擬他是覺是迷,是善是惡,輒不得執滯他,斷絕他。如一念瞥起,千重關鎖鎖不得,萬丈繩索索他不住。既若如是,爭合便擬滅他止他,分明向你道爾燄熾,妳作麼生擬斷他。喻如陽燄,你道近,十方世界求不可得;你道遠,看時只在目前;你擬趁他,他又轉遠去;你始避他,他又來逐你。取又不得,捨又不得。既若如此,故知一切法性自爾,即不用愁他慮他。
如言前念是凡,後念是聖,如手翻覆一般,此是三乘教之極也。據我禪宗中,前念且不是凡,後念且不是聖,前念不是佛,後念不是眾生。所以一切色是佛色,一切聲是佛聲。舉著一理,一切理皆然。見一事,見一切事;見一心,見一切心;見一道,見一切道,一切處無不是道;見一塵,十方世界山河大地皆然;見一滴水,即見十方世界一切性水。又見一切法,即見一切心。一切法本空,心即不無,不無即妙有,有亦不有,不有即有,即真空妙有。既若如是,十方世界,不出我之一心;一切微塵國土,不出我之一念。若然,說什麼內之與外,如蜜性甜,一切蜜皆然,不可道這個蜜甜,餘的苦也,何處有與麼事,所以道虛空無內外,法性自爾。虛空無中間,法性自爾。故眾生即佛,佛即眾生,眾生與佛,元同一體。生死涅槃,有為無為,元同一體。世間出世間,乃至六道四生,山河大地,有性無性,亦同一體,言同者,名相亦空,有亦空,無亦空,盡恆沙世界,元是一空。既若如此,何處有佛度眾生,何處有眾生受佛度,何故如此,萬法之性自爾故。若作自然見,即落自然外道;若作無我無我所見,墮在三賢十聖位中。你如今云何將一尺一寸,便擬量度虛空。他分明向汝道法法不相到,法自寂故,當處自住,當處自真,以身空故名法空,以心空故名性空,身心總空,故名法性空。乃至千途異說,皆不離你之本心。如今說菩提涅槃真如佛性二乘菩薩者,皆指葉為黃金。拳掌之說,若也展手之時。一切大眾若天若人,皆見掌中都無一物。所以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有塵埃。本既無物,三際本無所有。故學道人單刀直入,須見這個意始得。故達摩大師從西天來至此土,經多少國土,只覓得可大師一人,密傳心印,印你本心,以心印法,以法印心,心既如此,法亦如此。同真際,等法性,法性空中,誰是授記人,誰是成佛人,誰是得法人。他分明向你道,菩敵者不可以身得,身無相故;不可以心得,心無相故;不可以性得,性即便是本源自性天真佛故。不可以佛更得佛,不可以無相更得無相,不可以空更得空,不可以道更得道,本無所得,無得亦不可得。所以道無一法可得,只教你了取本心。當下了時,不得了相,無了無不了相,亦不可得。如此之法,得者即得,得者不自覺知,不得者亦不自覺知。如此之法,從上已來,有幾人得知,所以道,天下忘己者有幾人。如今於一機一境一經一教一世一時一名一字六根門前領得,與機關木人何別?忽有一人出來,不於一名一相上作解者,我說此人盡十方世界覓這個人不可得,以無第二人故。繼於祖位,亦云釋種,無雜純一。故言王若成佛時,王子亦隨出家,此意大難知,只教你莫覓,覓便失卻。如癡人山上叫一聲,響從谷出,便走下山趁,及尋覓不得,又叫一聲,山上響又應,亦走上山上趁。如是千生萬劫,只是尋聲逐響人,虛生浪死漢。汝若無聲即無響。涅槃者,無聞無知無聲,絕跡絕蹤,若得如是,稍與祖師鄰房也。
問:如王庫藏內,都無如是刀,伏願誨示。師云:王庫藏者,即虛空性也。能攝十方虛空世界,皆總不出你心,亦謂之虛空藏菩薩;你若道是有是無,非有非無,總成羊角;羊角者,即你求覓者也。
問:王藏中有真刀否?師云:此亦是羊角。云:若王庫藏中本無真刀,何故云王子持王庫中真刀出至異國,何獨言無?師云:持刀出者,此喻如來使者,你若言王子持王庫中真刀出去者,庫中應空去也。本源虛空性,不可被異人將去,是什麼語?設你有者,皆名羊角。
問:迦葉受佛心印得為傳語人否?師云:是。云:若是傳語人,應不離得羊角。師云:迦葉自領得本心,所以不是羊角;若以領得如來心,見如來意,見如來色相者,即屬如來使,為傳語人。所以阿難為侍者二十年,但見如來色相,所以被佛訶云。唯觀救世者,不能離得羊角。
問:文殊執劍於瞿曇前者如何?師云:五百菩薩得宿命智,見過去生業障;五百者即你五陰身是,以見此夙命障故,求佛求菩薩涅槃,所以文殊將智解劍,害此有見佛心故,故言你善害。云:何者是劍。云:解心既是劍,斷此有見佛心,只如能斷見心,何能除得?師云:還將你無分別智,斷此有見分別心。云:如作有見有求佛心,將無分別智劍斷,爭奈有智劍在何?師云:若無分別智,害有見無見,無分別智亦不可得。云:不可以智更斷智,不可以劍更斷劍。師云:劍自害劍,劍劍相害,即劍亦不可得;智自害智,智智相害,即智亦不可得。母子俱喪,亦復如是。
問:如何是見性?師云:性即是見,見即是性,不可以性更見性,聞即是性,不可以性更聞性。只你作性見能聞能見性,便有一異法生,他分明道所可見者,不可更見。你云何頭上更著頭?他分明道如盤中散珠,大者大圓,小者小圓,各各不相知,各各不相礙,起時不言我起,滅時不言我滅,所以四生六道,未有不如時,且眾生不見佛,佛不見眾生,四果不見四向,四向不見四果,三賢十聖不見等妙二覺,等妙二覺不見三賢十聖,乃至水不見火,火不見水,地不見風,風不見地,眾生不入法界,佛不出法界。所以法性無去來,無能所見,既如此,因什麼道我見我聞,善知識處得契悟,善知識與我說法,諸佛出世與眾生說法。迦旃延只為以生滅心傳實相法,被淨名呵責。分明道一切法本來無縛,何用解他;本來不染,何用淨他。故云實相如是,豈可說乎。汝今只成是非心,染淨心,學得一知一解,遶天下行,見人便擬定當取,誰有心眼,誰強誰弱,若也如此,天地懸殊,更說什麼見性。
問:既言性即見,見即性,只如性自無障礙,無際限,云何隔物即不見?又於虛空中,近即見,遠即不見者,如何?師云:此是你妄生異見,若言隔物不見,無物言見,便謂性有隔礙者,全無交涉。性且非見非不見,法亦非見非不見。若見性人,何處不是我之本性。所以六道四生山河大地,總是我之性淨明體。故云見色便見心,色心不異故。只為取相作見聞覺知,去卻前物始擬得見者,即墮二乘人中依通見解也。虛空中近則見,遠則不見,此是外道中收,分明道非內亦非外,非近亦非遠,近而不可見者,萬物之性也。近尚不可見,更道遠而不可見,有什麼意旨。
問:學人不會,和尚如何指示?師云:我無一物,從來不曾將一物與人,你無始已來,只為被人指示,覓契覓會,此可不是弟子與師俱陷王難;你但知一念不受,即是無受身;一念不想,即是無想身;決定不遷流造作,即是無行身;莫思量卜度分別,即是無識身。你如今才別起一念,即入十二因緣,無明緣行亦因亦果,乃至老死亦因亦果。故善財童子一百一十處求善知識,只向十二因緣中求,最後見彌勒,彌勒卻指見文殊,文殊者即汝本地無明。若心心別異向外求善知識者,一念才生即滅,才滅又生,所以汝等比丘,亦生亦老亦病亦死,酬因答果已來,即五聚之生滅,五聚者五陰也。一念不起,即十八界空,即身便是菩提華果,即心便是靈智,亦云靈臺,若有所住著,即身為死屍,亦云守死屍鬼。
問:淨名默然,文殊贊嘆云:是真入不二法門,如何?師云:不二法門,即你本心也。說與不說,即有起滅,無言說時,無所顯示,故文殊贊嘆。云:淨名不說,聲有斷滅否?師云:語即默,默即語,語默不二,故云聲之實性亦無斷滅,文殊本聞亦無斷滅。所以如來常說,未曾有不說時;如來說即是法,法即是說,法說不二故;乃至報化二身,菩薩聲聞,山河大地,水鳥樹林,一時說法;所以語亦說,默亦說,終日說而未嘗說。既若是,但以默為本。
問:聲聞人藏形於三界,不能藏於菩提者,如何?師云:形者質也,聲聞人但能斷三見修,已離煩惱,不能藏於菩提,故還被魔王於菩提中捉得,於林中宴坐,還成微細見菩提心也。菩薩人已於三界菩提決定不捨不取,不取故,七大中覓他不得,不捨故,外魔亦覓他不得。汝但擬著一法,印子早成也。印著有,及六道四生文出,印著空,即無相文現。如今但知決定不印一切物,此印為虛空不一不二。空本不空,印本不有。十方虛空世界諸佛出世,如見電光一般;觀一切蠢動含靈如響一般;見十方微塵國土,恰似海中一滴水相似;聞一切甚深法,如幻如化,心心不異,法法不異,乃至千經萬論,只為你之一心;若能不取一切相,故言如是一心中,方便勤莊嚴。
問: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如何?師云:仙人者即是你心,歌利王好求也,不守王位,謂之貪利。如今學人,不積功累德,見者便擬學,與歌利王何別。如見色時壞卻仙人眼,聞聲時壞卻仙人耳,乃至覺知時亦復如是,喚作節節支解。云:只如仙人忍時,不合更有節節支解,不可一心忍,一心不忍也。師云:你作無生見,忍辱解,無求解,總是傷損。云:仙人割時,還知痛否?又云:此中無受者,是誰受痛?師云:你既不痛,出頭來覓個甚麼?
問:然燈佛授記,為在五百歲中,五百歲外?師云:五百歲中不得授記,所言授記者,你本決定不忘,不失有為,不取菩提,但以了世非世,亦不出五百歲外別得授記,亦不於五百歲中得授記。云:了世三際相不可得已否?師云:無一法可得。云:何故言頻經五百世,前後極時長。師云:五百世長遠,當知猶是仙人,故然燈授記時,實無少法可得。
問:教中云,銷我億劫顛倒想,不歷僧祇獲法身者,如何?師云:若以三無數劫修行,有所證得者,盡恆沙劫不得;若於一剎那中獲得法身,直了見性者,猶是三乘教之極談也。何以故?以見法身可獲故,皆屬不了義教中收。
問:見法頓了者,見祖師意否?師云:祖師心出虛空外。云:有限際否?師云:有無限際,此皆數量對待之法。祖師云:且非有限量,非無限量,非非有無限量,以絕待故。你如今學者,未能出得三乘教外,爭喚作禪師,分明向汝道,一等學禪,莫取次妄生異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一行一往一剎那間,念念不異,若不是,不免輪迴。
問:佛身無為,不墮諸數,何故佛身舍利八斛四斗?師云:你作如是見,只見假舍利,不見真舍利。云:舍利為是本有,為復功勳?師云:非是本有,亦非功勳。云:若非本有,又非功勳,何故如來舍利,唯鍊唯精,金骨常存?師乃呵云:你作如此見解,爭喚作學禪人,你見虛空曾有骨否?諸佛心同太虛,覓什麼骨?云:如今見有舍利,此是何法?師云:此從你妄想心生,即見舍利。云:和尚還有舍利否,請將出來看?師云真舍利難見,你但以十指撮盡妙高峰為微塵,即見真舍利。
夫參禪學道,須得一切處不生心,只論忘機即佛道隆,分別即魔軍盛,畢竟無毛頭許少法可得。
問:祖傳法付與何人?師云:無法與人。云:云何二祖請師安心?師云:你若道有,二祖即合覓得心,覓心不可得故。所以道與你安心竟,若有所得,全歸生滅。
問:佛窮得無明否?師云:無明即是一切諸佛得道之處,所以緣起是道場。所見一塵一色,便合無邊理性,舉足下足不離道場,道場者無所得也。我向你道只無所得,名為坐道場。云:無名者為明為暗?師云:非明非暗,明暗是代謝之法,無明且不明,亦不暗,不明只是本明,不明不暗,只這一句子,亂卻天下人眼。所以道假使滿世間,皆如舍利弗,盡思共度量,不能測佛智,其無礙慧,出過虛空,無你語論處。釋迦量等三千大千世界,忽有一菩薩出來一跨,跨卻三千大千世界,不出普賢一毛孔,你如今把什麼本領擬學他?云:既是學不得,為什麼道歸源性無二,方便有多門,如之何?師云:歸源性無二者,無明實性,即諸佛性。方便有多門者,聲聞人見無明生,見無明滅;緣覺人但見無明滅,不見無明生,念念證寂滅;諸佛見眾生終日生而無生,終日滅而無滅,無生無滅,即大乘果。所以道果滿菩提圓,華開世界起。舉足即佛,下足即眾生。諸佛兩足尊者,即理足,事足,眾生足,生死足,一切等足,足故不求。是你如今念念學佛,即嫌著眾生,若嫌著眾生,即是謗他十方諸佛,所以佛出世來執除糞器,蠲除戲論之糞,只教你除卻從來學心見心,除得盡,即不墮戲論,亦云搬糞出。只教你不生心,心若不生,自然成大智者,決定不分別佛與眾生,一切盡不分別,始得入我曹溪門下。故自古先聖云:少行我法門,所以無行為我法門,只是一心門,一切人到這裡盡不敢入,不道全無,只是少人得,得者即是佛,珍重!
問:如何得不落階級?師云:終日喫飯,未曾咬著一粒米;終日行,未曾踏著一片地。與麼時,無人我等相,終日不離一切事,不被諸境惑,方名自在人。念念不見一切相,莫認前後三際,前際無去,今際無住,後際無來。安然端坐,任運不拘,方名解脫。努力努力,此門中千人萬人祇得三個五個,若不將為事,受殃有日在。故云:著力今生須了卻,誰能累劫受餘殃。
師於唐大中年中終於本山,宣宗敕諡斷際禪師,塔曰廣業。
金陵嚴正達捐資刻此錄上下二卷伏願
祖父母 父母 師長深重良因共登極樂
光緒十年夏四月金陵刻經處識
凡趣聖道、悟解真宗、修心要論,若其不護淨者,一切行無由取見。願善知識如有寫者,用心無令脫錯,恐誤後人。
夫修道之本體,須識當身:心本來清淨,不生不滅,無有分別。自性圓滿、清淨之心,此是本師,乃勝念十方諸佛。
問曰:何知自心本來清淨?
答曰:十地經云:眾生身中有金剛佛性,猶如日輪,體明圓滿,廣大無邊;只為五陰黑雲之所覆,如瓶內燈光,不能照輝。譬如世間雲霧,八方俱起,天下陰暗。日豈爛也,何故無光?光元不壞,只為雲霧所覆;一切眾生清淨之心,亦復如是。只為攀緣妄念、煩惱諸見,黑雲所覆。但能凝然守心,妄念不生,涅槃法自然顯現。故知自心本來清淨。
問曰:何知自心本來不生不滅?
答曰:維摩經云:「如,無有生;如,無有滅。」如者,真如佛性,自性清淨。清淨者,心之原也。真如本有,不從緣生。又云:「一切眾生皆如也,眾賢聖亦如也。」一切眾生者,即我等是也;眾賢聖者,即諸佛是也。名相雖別,身中真如法性並同不生不滅,故言皆“如”也。故知自心本來不生不滅。
問曰:何名自心為本師?
答曰:此真心者,自然而有,不從外來,不屬於修。於三世中,所有至親莫過“自守於心”。若識心者,守之則到彼岸;迷心者,棄之則墮三塗。故知三世諸佛以自心為本師。故論云:「了然守心,則妄念不起,則是無生」,故知心是本師。
問曰:何名自心勝念彼佛?
答曰:常念彼佛,不免生死;守我本心,則到彼岸。金剛經云:「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故云:「守本真心,勝念他佛。」又云:「勝者,只是約行勸人之語,其實“究竟果體”平等無二。」
問曰:眾生與佛真體既同,何故諸佛不生不滅,受無量快樂,自在無礙;我等眾生墮生死中,受種種苦耶?
答曰:十方諸佛悟達法性,皆自然照燎於心源,妄想不生,正念不失,我所心滅,故得不受生死。不生死故,即畢竟寂滅,故知“萬樂自歸”。一切眾生迷於真性,不識心本,種種妄緣,不修正念,故即憎愛心起。以憎愛故,則心器破漏;心器破漏故,即有生死;有生死故,則諸苦自現。心王經云:「真如佛性,沒在知見」;六識海中,沈淪生死,不得解脫。努力會是「守本真心」,妄念不生,我所心滅,自然與佛平等無二。
問曰:真如法性,同一無二;迷應俱迷,悟應俱悟。何故佛覺性,眾生昏迷,因何故然?
答曰:自此已上,入不思議分,非凡所及。識心故悟,失性故迷;緣合即合,說不可定。但信真諦,守自本心。故維摩經云:「無自性、無他性,法本無生,今即無滅。」此悟即離二邊,入無分別智。若解此義,但於行知法要,守心第一。此守心者,乃是涅槃之根本、入道之要門、十二部經之宗、三世諸佛之祖。
問曰:何知「守本真心」是涅槃之根本?
答曰:涅槃者,體是寂滅,無為安樂;我心既是真心,妄想則斷;妄想斷故,則具正念;正念具故,寂照智生;寂照智生故,窮達法性;窮達法性故,則得涅槃。故知「守本真心」是涅槃之根本。
問曰:何知「守本真心」是入道之要門?
答曰:乃至舉一手爪、畫佛形像或造恆沙功德者,只是佛為教導無智慧眾生,作當來勝報之業及見佛之因。若願自早成佛者,會是「守本真心」。三世諸佛,無量無邊,若有一人不守真心得成佛者,無有是處。故經云:「制心一處,無事不辦。」故知「守本真心」是入道之要門也。
問曰:何知「守本真心」是十二部經之宗?
答曰:如來於一切經中,說一切罪福、一切因緣果報,或引一切山河大地草木等種種雜物,起無量無邊譬喻,或現無量神通種種變化者,只是佛為教導無智慧眾生,(因其)有種種欲心,心行萬差,是故如來隨其心門引入一乘。我既體知「眾生佛性本來清淨」,如雲底日,但了然「守本真心」,妄念雲盡,慧日即現,何須更多學知見,受生死苦?一切義理及三世之事,譬如磨鏡,塵盡,明自然現。則今於無明心中學得者,終是不堪。若能了然不失正念,無為心中學得者,此是「真學」。雖言「真學」,竟無所學。何以故?我及涅槃,二皆空故,更無二無一,故無所學。法性雖空,要須了然「守本真心」,妄念不生,我所心滅。故涅槃經云:「知佛不說法者,是名具足多聞。」故知「守本真心」是十二部經之宗也。
問曰:何知「守本真心」是三世諸佛之祖?
答曰:三世諸佛皆從心性中生,先守真心,妄念不生,我所心滅,後得成佛。故知「守本真心」是三世諸佛之祖也。上來四種問答,若欲廣說,何窮?吾今望得汝自識本心是佛,是故殷懃勸汝:「千經萬論,莫過“守本真心”是要也。」吾今努力按法華經示汝大車、寶藏、明珠、妙藥等物,汝自不取、不服,窮苦奈何!會是「妄念不生,我所心滅」,一切功德自然圓滿,不假外求,脫生死苦。於一切處正念察心,莫愛現在樂,種未來苦,自誑誑他,不脫生死。努力努力!今雖無常,共作當來成佛之因;莫使三世虛度,枉喪功夫。經云:「常處地獄,如遊園觀,在餘惡道,如己舍宅。」我等眾生,今現如此,不覺不知,驚怖煞人,了無出心,奇哉奇哉!若有初心學坐禪者,依觀無量壽經,端坐正念,閉目合口,心前平視,隨意近遠,作一「日」想,守本真心,念念莫住,即善調氣息,莫使乍麤乍細,則令人成病苦。夜坐禪時,或見一切善惡境界,或入青黃赤白等諸三昧,或見身出大光明,或見如來身相,或見種種變化;但知攝心莫著,並皆是空,妄想而見也。經云:「十方國土,皆如虛空,三界虛幻,唯是一心作。」若不得定、不見一切境界者,亦不須怪。但於行住坐臥中,常了然「守本真心」,會是「妄念不生,我所心滅」。一切萬法不出自心,所以諸佛廣說,如許多言教譬喻者,只為眾生行行不同,遂使教門差別。其實八萬四千法門、三乘八道位體、七十二賢行宗,莫過“自心是本”也。若能自識本心,念念磨鍊莫住者,即自見佛性也;於念念中,常供養十方恆沙諸佛;十二部經,念念常轉。若了此心源者,一切心義自現,一切願具足,一切行滿,一切皆辦,不受後有。會是「妄念不生,我所心滅」,捨此身已,定得無生,不可思議。努力莫造作,如此真實不妄語,難可得聞;聞而能行者,恆沙眾中,莫過有一。行而能到者,億萬劫中,希有一人。好好自安自靜,善調諸根,就視心源,恆令照燎清淨,勿令無記心生。
問曰:何名無記心?
答曰:諸攝心人為緣外境麤心小息,內鍊真心;心未清淨時,於行住坐臥中,恆懲意看心,猶未能「了了清淨,獨照心源」,是名無記心也,亦是漏心;猶不免生死大病,況復總不守真心者。是人沈沒生死苦海,何日得出。可憐!努力努力!經云:「眾生若情誠不內發者,於三世縱值恆沙諸佛,無所能為。」經云:「眾生識心自度,佛不能度眾生。」若佛能度眾生者,過去諸佛恆沙無量,何故我等不成佛也?只是情誠不自內發,是故沉沒苦海。努力努力!勤求本心,勿令妄漏。過去不知,已過亦不及今身現在,有遇得聞妙法,分明相勸,決解此語,了知守心,是第一道。不肯發至誠心,求願成佛,受無量自在快樂,乃始轟轟隨俗貪求名利,當來墮大地獄中,受種種苦惱,將何所及。奈何奈何!努力努力!但能著破衣、飧麤食,了然守本真心,佯癡不解語,最省氣力,而能有功,是大精進人也。世間迷人不解此理,於無明心中,多涉艱辛,廣修相善,望得解脫,乃歸生死。若了然不失正念,而度眾生者,是有力菩薩。分明語汝等,守心第一,若不勤守者,甚癡人也。不肯現在一生忍苦,欲得當來萬劫受殃,聽汝更不知何囑?八風吹不動者,真是珍寶山也。若知果體者,但對於萬境起恆沙作用,巧辯若流,應病與藥,而能妄念不生、我所心滅者,真是出世丈夫。如來在日,歎何可盡。吾說此言者,至心勸汝,不生妄念,我所心滅,則是出世之士。
問曰:云何是我所心滅?
答曰:為有小許勝他之心,自念我能如此者,是我所心,涅槃中病故。涅槃經曰:「譬如虛空,能容萬物,而此虛空不自念言我能含容如是。」此喻我所心滅,趣金剛三昧。
問曰:諸行人求真常寂者,只樂世間無常麤善,不樂第一義諦真常妙善;其理未見,只欲發心緣義,遂“思覺心”起,則是漏心;只欲亡心,則是無明昏住。又不當理,只欲不止,心不緣義,即惡取空,雖受人身,行畜生行;爾時無有定慧方便,而不能解了,明見佛性。只是行人沉沒之處,若為超得到無餘涅槃,願示真心。
答曰:會是信心具足,志願成就,緩緩靜心,更重教汝;好自閑靜身心,一切無所攀緣,端坐正念,善調氣息;懲其心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好好如如,穩看看熟,則了見此心識流動,猶如水流,陽焰曄曄不住。既見此識時唯是不內不外,緩緩如如,穩看看熟,則返覆銷融,虛凝湛住。其此流動之識,颯然自滅。滅此識者,乃是滅十地菩薩眾中障惑。此識滅已,其心即虛,凝寂淡泊,皎潔泰然;吾更不能說其形狀。汝若欲得者,取涅槃經第三卷中金剛身品,及維摩經第三卷見阿閃佛品,緩緩尋思,細心搜撿熟看。若此經熟,實得能於行住坐臥,及對五欲八風,不失此心者,是人梵行已立,所作已辦,究竟不受生死之身。五欲者:色聲香味觸;八風者:利衰毀譽稱譏苦樂。此是行人磨鍊佛性處,甚莫怪,今身不得自在。經曰:世間無佛住處,菩薩不得現用。要脫此報身,眾生過去根有利鈍,不可判;上者一念間,下者無量劫。若有力時,隨眾生性,起菩薩善根,自利利他,莊嚴佛土。要須了四依,乃窮實相。若依文執,則失真宗。諸比丘!汝等學他出家修道,此是出家,出生死枷,是名出家。正念具足,修道得成,乃至解身支節,臨命終時,不失正念,即得成佛。弟子上來集此論者,直以信心依文取義,作如是說,實非了了證知。若乘聖理者,願懺悔除滅;若當聖道者,迴施眾生,願皆識本心,一時成佛。聞者努力,當來成佛,願在前度我門徒。
問曰:此論從首至末,皆顯自心是道,未知果行二門,是何門攝?
答曰:此論顯一乘為宗。然其至意,導迷趣解,自免生死,乃能度人。直言自利,不說他利,約行門攝。若有人依文行者,即在前成佛。若我誑汝,當來墮十八地獄,指天地為誓。若不信我,世世被虎狼所食。
最上乘論一卷終
君不見。
絕學無為閑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
法身覺了無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五蘊浮雲空去來。三毒水泡虛出沒。
證實相。無人法。剎那滅卻阿鼻業。若將妄語誑眾生。自招拔舌塵沙劫。
頓覺了。如來禪。六度萬行體中圓。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
無罪福。無損益。寂滅性中莫問覓。此來塵鏡未曾磨。今日分明須剖析。
誰無念。誰無生。若實無生無不生。喚取機關木人問。求佛施功早晚成。
放四大。莫把捉。寂滅性中隨飲啄。諸行無常一切空。即是如來大圓覺。
決定說。表真乘。有人不肯任情徵。直截根源佛所印。摘葉尋枝我不能。
摩尼珠。人不識。如來藏裏親收得。六般神用空不空。一顆圓光色非色。
淨五根。得五力。唯證乃知難可測。鏡裏看形見不難。水中捉月爭拈得。
常獨行。常獨步。達者同遊涅槃路。調古神清風自高。貌頰骨剛人不顧。
窮釋子。口稱貧。實是身貧道不貧。貧則身常披縷褐。道則心藏無價珍。
無價珍。用無盡。利物應機終不吝。三身四智體中圓。八解六通心地印。
上士一決一切了。中下多聞多不信。但自懷中解垢衣。誰能向外誇精進。
從他謗。任他非。把火燒天徒自疲。我聞恰似飲甘露。銷融頓入不思議。
觀惡言。是功德。此則成吾善知識。不因訕謗起怨親。何表無生慈忍力。
宗亦通。說亦通。定慧圓明不滯空。非但我今獨達了。恒沙諸佛體皆同。
師子吼。無畏說。百獸聞之皆腦裂。香象奔波失卻威。天龍寂聽生欣悅。
遊江海。涉山川。尋師訪道為參禪。自從認得曹谿路。了知生死不相關。
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縱遇鋒刀常坦坦。假饒毒藥也閑閑。
我師得見然燈佛。多劫曾為忍辱仙。幾回生。幾回死。生死悠悠無定止。
自從頓悟了無生。於諸榮辱何憂喜。入深山。住蘭若。岑崟幽邃長松下。
優游靜坐野僧家。闃寂安居實瀟灑。覺即了。不施功。一切有為法不同。
住相布施生天福。猶如仰箭射虛空。勢力盡。箭還墜。招得來生不如意。
爭似無為實相門。一超直入如來地。但得本。莫愁末。如淨琉璃含寶月。
既能解此如意珠。自利利他終不竭。江月照。松風吹。永夜清宵何所為。
佛性戒珠心地印。霧露雲霞體上衣。降龍缽。解虎錫。兩鈷金環鳴歷歷。
不是標形虛事持。如來寶杖親蹤跡。不求真。不斷妄。了知二法空無相。
無相無空無不空。即是如來真實相。心鏡明。鑒無礙。廓然瑩徹周沙界。
萬象森羅影現中。一顆圓光非內外。豁達空。撥因果。莽莽蕩蕩招殃禍。
棄有著空病亦然。還如避溺而投火。捨妄心。取真理。取捨之心成巧偽。
學人不了用修行。真成認賊將為子。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斯心意識。
是以禪門了卻心。頓入無生知見力。大丈夫。秉慧劍。般若鋒兮金剛焰。
非但空摧外道心。早曾落卻天魔膽。震法雷。擊法鼓。布慈雲兮灑甘露。
龍象蹴踏潤無邊。三乘五性皆醒悟。雪山肥膩更無雜。純出醒醐我常納。
一性圓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
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同共如來合。一地具足一切地。非色非心非行業。
彈指圓成八萬門。剎那滅卻三祇劫。一切數句非數句。與吾靈覺何交涉。
不可毀。不可讚。體若虛空勿涯岸。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即知君不可見。
取不得。捨不得。不可得中只麼得。默時說。說時默。大施門開無壅塞。
有人問我解何宗。報道摩訶般若力。或是或非人不識。逆行順行天莫測。
吾早曾經多劫修。不是等閑相誑惑。建法幢。立宗旨。明明佛敕曹谿是。
第一迦葉首傳燈。二十八代西天記。法東流。入此土。菩提達摩為初祖。
六代傳衣天下聞。後人得道何窮數。真不立。妄本空。有無俱遣不空空。
二十空門元不著。一性如來體自同。心是根。法是塵。兩種猶如鏡上痕。
痕垢盡除光始現。心法雙忘性即真。嗟末法。惡時世。眾生福薄難調制。
去聖遠兮邪見深。魔強法弱多怨害。聞說如來頓教門。恨不滅除令瓦碎。
作在心。殃在身。不須怨訴更尤人。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
栴檀林。無雜樹。鬱密森沈師子住。境靜林間獨自遊。走獸飛禽皆遠去。
師子兒。蒙隨後。三歲便能大哮吼。若是野干逐法王。百年妖怪虛開口。
圓頓教。沒人情。有疑不決直須爭。不是山僧逞人我。修行恐落斷常坑。
非不非。是不是。差之毫釐失千里。是則龍女頓成佛。非則善星生陷墜。
吾早年來積學問。亦曾討疏尋經論。分別名相不知休。入海算沙徒自困。
卻被如來苦訶責。數他珍寶有何益。從來蹭蹬覺虛行。多年枉作風塵客。
種性邪。錯知解。不達如來圓頓制。二乘精進沒道心。外道聰明無智慧。
亦愚癡。亦小騃。空拳指上生實解。執指為月枉施功。根境法中虛捏怪。
不見一法即如來。方得名為觀自在。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應須還夙債。
飢逢王膳不能餐。病遇醫王爭得瘥。在欲行禪知見力。火中生蓮終不壞。
勇施犯重悟無生。早時成佛于今在。師子吼。無畏說。深嗟懵懂頑皮靼。
祇知犯重障菩提。不見如來開祕訣。有二比丘犯淫殺。波離螢光增罪結。
維摩大士頓除疑。猶如赫日銷霜雪。不思議。解脫力。妙用恒沙也無極。
四事供養敢辭勞。萬兩黃金亦消得。粉骨碎身未足酬。一句了然超百億。
法中王。最高勝。恒沙如來同共證。我今解此如意珠。信受之者皆相應。
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
假使鐵輪頂上旋。定慧圓明終不失。日可冷。月可熱。眾魔不能壞真說。
象駕崢嶸慢進途。誰見螳蜋能拒轍。大象不遊於兔經。大悟不拘於小節。
莫將管見謗蒼蒼。未了吾今為君訣。
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釐有差,天地懸隔;欲得現前,莫存順逆。
違順相爭,是為心病;不識元旨,徒勞念靜。圓同太虛,無欠無餘;良由取捨,所以不如。
莫逐有緣,勿住空忍;一種平懷,泯然自盡。止動歸止,止更彌動;唯滯兩邊,寧知一種。
一種不通,兩處失功;遣有沒有,從空背空。多言多慮,轉不相應;絕言絕慮,無處不通。
歸根得旨,隨照失宗;須臾返照,勝卻前空。前空轉變,皆由妄見;不用求真,唯須息見。
二見不住,慎勿追尋;纔有是非,紛然失心。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
無咎無法,不生不心。能隨境滅,境逐能沉;境由能境,能由境能。欲知兩段,元是一空。
一空同兩,齊含萬象;不見精粗,寧有偏黨。大道體寬,無易無難;小見狐疑,轉急轉遲。
執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體無去住。任性合道,逍遙絕惱;繫念乖真,昏沉不好。
不好勞神,何用疏親;欲趣一乘,勿惡六塵。六塵不惡,還同正覺。智者無為,愚人自縛。
法無異法,妄自愛著;將心用心,豈非大錯。迷生寂亂,悟無好惡;一切二邊,良由斟酌。
夢幻空花,何勞把捉?得失是非,一時放卻。眼若不睡,諸夢自除;心若不異,萬法一如。
一如體玄,兀爾忘緣;萬法齊觀,歸復自然。泯其所以,不可方比;止動無動,動止無止。
兩既不成,一何有爾?究竟窮極,不存軌則。契心平等,所作俱息。狐疑淨盡,正信調直。
一切不留,無可記憶;虛明自照,不勞心力。非思量處,識情難測。真如法界,無他無自。
要急相應,唯言不二;不二皆同,無不包容。十方智者,皆入此宗。宗非促延,一念萬年。
無在不在,十方目前。極小同大,忘絕境界;極大同小,不見邊表。有即是無,無即是有;
若不如是,必不須守。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慮不畢?信心不二,不二信心;
言語道斷,非去來今。
達磨祖師
吾本來茲土 傳法救迷情
一花開五葉 結果自然成
達磨祖師,禪宗東土初祖,西天付法藏第二十八祖,南天竺國香至王第三王子,姓剎帝利,本名菩提多羅。後遇二十七祖般若多羅尊者,知師密跡,因試令與二兄辨所施寶珠,發明心要。既而尊者謂曰:「汝於諸法,已得通量。夫達磨者,通大之義也,宜名達磨。」因此改號為「菩提達磨」祖師。
「五燈會元」中如是記載,節錄如下:
初祖菩提達磨大師者,南天竺國香至王第三子也。姓剎帝利,本名菩提多羅,後 遇二十七祖般若多羅至本國受王供養,知師密跡,因試令與二兄辨所施寶珠,發明心 要。
既而尊者謂曰:「汝於諸法,已得通量。夫達磨者,通大之義也。宜名達磨。」 因改號菩提達磨。
祖乃告尊者曰:「我既得法,當往何國而作佛事?願垂開示。」
尊者曰:「汝雖得法,未可遠遊,且止南天。待吾滅後六十七載,當往震旦,設大法藥,直接上根。慎勿速行,衰於日下。」
祖又曰:「彼有大士,堪為法器否?禾載之下有留難否?」
尊者曰:「汝所化之方,獲菩提者不可勝數。吾滅後六十餘年,彼國有難,水中文布,自善降之。汝至時,南方勿住。彼唯好有為功業,不見佛理,汝縱到彼,亦不可久留。聽吾偈曰:『路行跨水復逢羊,獨自栖栖暗渡江。日下可憐雙象馬,二株嫩桂久昌昌。』」
祖恭稟教義,服勤左右垂四十年,未嘗廢闕。迨尊者順世,遂演化本國。由是化被南天,聲馳五印。經六十載,度無量眾。
師念震旦緣熟,行化時至,乃先辭祖塔,次別同學,後至王所,慰而勉之曰:「 當勤修白業,護持三寶。吾去非晚,一九即回。」
王聞師言,涕淚交集曰:「此國何罪,彼土何祥?叔既有緣,非吾所止。惟願不忘父母之國,事畢早回。」王即具大舟,實以眾寶,躬率臣寮,送至海壖。祖汎重溟,凡三周寒暑,達于南海,實梁普通七年丙午歲九月二十一日也。
廣州刺史蕭昂,具主禮迎接,表聞武帝。帝覽奏,遣使齎詔迎請,當大通元年丁未歲也。﹝普通八年三月改元。﹞十月一日至金陵。
帝問曰:「朕即位已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紀,有何功德?」
祖曰:「並無功德。」
帝曰:「何以無功德?」
祖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
帝曰:「如何是真功德?」
祖曰:「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
帝又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
祖曰:「廓然無聖。」
帝曰:「對朕者誰?」
祖曰:「不識。」
帝不領悟。祖知機不契,是月十九日。潛回江北。十一月二十三日,屆于洛陽,寓止于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終日默然。人莫之測,謂之「壁觀婆羅門」。
時有僧神光者,曠達之士也。久居伊洛,博覽群書,善談玄理。每歎曰:「孔老之教,禮術風規,莊易之書,未盡妙理。近聞達磨大士住止少林,至人不遙,當造玄境。」乃往彼,晨夕參承。祖常端坐面壁,莫聞誨勵。
光自惟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濟饑,布髮掩泥,投崖飼虎,古尚若此,我又何人?」
其年十二月九日夜,天大雨雪。光堅立不動,遲明,積雪過膝。
祖憫而問曰:「汝久立雪中,當求何事?」
光悲淚曰:「惟願和尚慈悲,開甘露門,廣度群品。」
祖曰:「諸佛無上妙道,曠劫精勤,難行能行,非忍而忍。豈以小德小智,輕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勞勤苦。」
光聞祖誨勵,潛取利刀,自斷左臂,置于祖前。祖知是法器,乃曰:「諸佛最初求道,為法忘形,汝今斷臂吾前,求亦可在。」祖遂因與易名曰「慧可」。
可曰:「諸佛法印,可得聞乎?」
祖曰:「諸佛法印,匪從人得。」
可曰:「我心未寧,乞師與安。」
祖曰:「將心來,與汝安。」
可良久曰:「覓心了不可得。」
祖曰:「我與汝安心竟 。」
越九年,欲返天竺,命門人曰:「時將至矣,汝等盍各言所得乎?」
時有道副對曰:「如我所見,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為道用。」
祖曰:「汝得吾皮。」
尼總持曰:「我今所解,如慶喜見阿[觸](門字內三人字)佛國,一見更不再見。」
祖曰:「汝得吾肉。」
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陰非有,而我見處,無一法可得。」
祖曰:「汝得吾骨。」
最後,慧可唯默然禮拜,依位而立。
祖曰:「汝得吾髓。」
乃顧慧可而告之曰:「昔如來以正法眼藏付迦葉大士,展轉囑累,而至於我。我今付汝,汝當護持。并授汝袈裟,以為法信。各有所表,宜可知矣。」
可曰:「請師指陳。」
祖曰:「內傳法印,以契證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後代澆薄,疑慮競生,云吾西天之人,言汝此方之子,憑何得法?以何證之?汝今受此衣法,卻後難生,但出此衣并吾法偈,用以表明其化無礙。至吾滅後二百年,衣止不傳,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說理者多,通理者少。潛符密證,千萬有餘。汝當闡揚,勿輕未悟。一念回機,便同本得。聽吾偈曰:『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祖又曰:「吾有楞伽經四卷,亦用付汝。即是如來心地要門,令諸眾生開示悟入。吾自到此,凡五度中毒。我嘗自出而試之,置石石裂。緣吾本離南印來此東土,見赤縣神州有大乘氣象,遂踰海越漠,為法求人。際會未諧,如愚若訥。今得汝傳授,吾意已終。」
﹝別記云:祖初居少林寺九年,為二祖說法,祇教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慧可種種說心性,曾未契理。祖祇遮其非,不為說無念心體。可忽曰:「我已息諸緣。」祖曰:「莫成斷滅去否?」可曰:「不成斷滅。」祖曰:「此是諸佛所傳心體,更勿疑也。」﹞
言已,乃與徒眾往禹門千聖寺。止三日,有期城太守楊衒之,早慕佛乘,問祖曰:「西天五印,師承為祖,其道如何?」
祖曰:「明佛心宗,行解相應,名之曰祖。」
又問:「此外如何?」
祖曰:「須明他心,知其今古,不厭有無。於法無取,不賢不愚,無迷無悟。若能是解,故稱為祖。」
又曰:「弟子歸心三寶,亦有年矣,而智慧昏蒙,尚迷真理。適聽師言,罔知攸措。願師慈悲,開示宗旨。」
祖知懇到,即說偈曰:「
亦不睹惡而生嫌,亦不觀善而勤措。
亦不捨智而近愚,亦不拋迷而就悟。
達大道兮過量,通佛心兮出度。
不與凡聖同躔,超然名之曰祖。
」
衒之聞偈,悲喜交并。曰:「願師久住世間,化導群有。」
祖曰:「吾即逝矣,不可久留。根性萬差,多逢患難。」
衒之曰:「未審何人,弟子為師除得否?」
祖曰:「吾以傳佛秘密,利益迷途,害彼自安,必無此理。」
衒之曰:「師若不言,何表通變觀照之力?」
祖不獲已,乃為讖曰:「江槎分玉浪,管炬開金鎖。五口相共行,九十無彼我。」
衒之聞語,莫究其端。默記于懷,禮辭而去。
祖之所讖,雖當時不測,而後皆符驗。時魏氏奉釋,禪雋如林,光統律師、流支三藏者,乃僧中之鸞鳳也。睹師演道,斥相指心,每與師論義,是非蜂起。祖遐振玄風,普施法雨,而偏局之量,自不湛任,競起害心,數加毒藥。至第六度,以化緣已畢,傳法得人,遂不復救之,端居而逝。即魏文帝大統二年丙辰十月五日也。其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葬熊耳山。起塔於定林寺。
後三歲,魏宋雲奉使西域回,遇祖于蔥嶺,見手攜隻履,翩翩獨逝。
雲問:「師何往?」
祖曰:「西天去!」
雲歸,具說其事,門人啟壙,唯空棺,一隻革履存焉。舉朝為之驚歎。奉詔取遺履,於少林寺供養。至唐開元十五年丁卯歲為信道者竊在五臺華嚴寺,今不知所在。(按唐史云:後魏末,有僧達磨航海而來,既卒。其年魏使宋雲於蔥嶺回見之,門徒發其墓,但有隻履而已。此乃實錄也。)
初,梁武遇祖,因緣未契。及聞化行魏邦,遂欲自撰師碑而未暇也。後聞宋雲事,乃成之。代宗謚「圓覺大師」,塔曰「空觀」。﹝年號依紀年通譜﹞。
“君不見”
“君”字就是代表著佛性、代表著道的根本、代表著每個人當下的覺性,能夠聽、能夠說的,當然這個時候,能夠聽、能夠說的,它是不帶妄想、沒有執著、沒有分別,它是很清淨。在這個清淨本來的狀態,無所見、無能見。因爲這個地方見不到,沒有相貌、沒有東西、沒有名言、概念、什麽都沒有,但是他能夠知、能夠說、能夠做。 這個“君不見”這三個字就是悟道證道人的根本。如果有一個東西可以修、有一個境界可以得、有一個相貌可能見,有顔色、有方位、有功能、有什麽,這就是外道。比如說,有一個定、一個境界、深和淺、內和外、功夫的高和低、或者光明的大和小,可以去比量的話,這不是道。 因爲道的真實的體性就是無相的光明、就是靈妙無相的光明,這是我們宇宙人生裏面最奧密的地方,達摩西來就是傳這個,它不是言教、不是修證、不是境界、不是神通、不是有相的光明。但是這個靈妙的體性,它是不生不滅、無來無去,教中所講的根本也是它,但是它用語言來描述,而宗下以直指而顯。所有的修行人的修證也是以它爲本,但是他不知道他本來具足、不知道他這個“本”的本來相貌是怎麽樣,所以他要除妄、除妄來求真,他要用這個心去進入一種狀態、一種定,然後他想獲得什麽。 但是因爲在凡夫、在外道的心靈裏面他要追求。追求什麽?追求一個解脫、追求菩薩的位子、追求佛一樣的境界,那麽在佛教裏面就形成了“三乘次第”了,有很多的修行方法。他要追求一個道果、追求一個境界,但是他不知道,這個道果、這個本性在所有的修行功能的根本處,就在這個地方、就在我們的靈妙覺性當中。這個靈妙覺性,它無始以來都是一樣的,它是從來沒有變化過,但是衆生被無明覆蓋;外道被他的知見覆蓋;羅漢被他的空性覆蓋;菩薩被他的菩提心、著相修行、或者說度化衆生的慈悲心覆蓋,沒有完全找到那個空靈的本性,找不到。 所以達摩西來,它是言教之外,它不立文字,要直指人心,讓你見到這個靈妙的覺性,它是一絲不挂、一塵不染的、赤裸裸的體性。在西藏來講就是“明體”,在我們來講就是覺性、就是覺性菩提心,它是本具的,而這個“君”是萬物之君、是萬物之體,它是不可見的、不可知的、不相對性的,它就在當下,你能夠說、能夠做的就是它,但是你卻找不到它、你無法描述它、無法把握它。但是它就在這個地方,從生至死、從凡夫到佛,都是這個東西在作用。 因爲六道的輪廻衆生,他迷妄之後,成爲靈魂或者神識;羅漢偏在空上,這個靈知的妙性,落于空性而不能顯現作用;菩薩雖然有作用,他在空有兩邊動蕩、變化、分別、取舍,他不能究竟。而這個覺性的體性它是沒有生滅、沒有內外、沒有來去、沒有空有兩邊、沒有作爲和不作爲,它是自然的、法爾的、本來的。它就是這樣,它能顯現萬物,但是它不是萬物之源,萬物不是作爲它的源頭來顯現,但是它是顯現萬物的根本。 我們人類就是因爲有了這個佛性、覺性,所以說,他能夠一直顯現變化,無窮無盡的未來都是它的作用。那麽,這個就是《證道歌》永嘉大師證道最根本的地方,他就親證了這個佛性。所以說
“君不見,絕學無爲閑道人”
“絕學”,就是說,他沒有相對事物的那種對立的學習、求知、求學、求一個外在的境界,在這裏面已經沒有了。“絕學”,就是停止了所有外在的東西的追求和有所得。爲什麽?它是本具的,在覺性當中具有一切。但是,具有一切不等于說已經擁有了一切,因爲它在無盡的時空當中永遠在作用、永遠在流布著。明天的事情,今天不等于說是具足了,但在原理上、在性上是具足的,但是明天要在明天的時候顯現,當然也可以顯現明天的境界,但是不等于說已經顯現了明天的作用。一本書你沒有看過,但是一般對求知的人來講,他說我要了解它、我要學通它的內容。但對悟道的人來講,他不是學外在的東西,我要顯現它、顯現這部書的內容,而這本書的內容是本性所有的,只是我以前沒有顯現過它,現在我顯現它了,就起了它的作用,那麽在這種顯現情形之下,他不是有所得、有所學的,他不是學東西、積累的,他不是積累了這個文化、知識、經驗,他不是積累的,他是顯現的,他是活潑體現的一種道。 所以,爲什麽說‘道無所不在’。因爲山河大地、我們人類的文化,一切都是這個我們的靈知覺性顯現的,靈知覺性顯現了一切,那麽一切不就是道麽?一切都是道。當然顯現的範圍、顯現的因緣有不同,所以說‘一切聖人皆以無爲法而有差別’,是有差別,不是一致的,不是統一的。他在不同的因緣、不同的衆生界,他顯現的不同。譬如說,文殊菩薩顯現大智、普賢菩薩顯現大行、地藏菩薩顯現大願、觀音菩薩顯現大悲,那麽這四位大士,他顯現的都不一樣,他們在顯現的這個作用當中是不能求同,在這個覺性的體上是不能求異,是無異的。 這個“絕學”就是說,你的心靈裏面是圓滿具足的,不是向外有所學。也就是說,在這以外沒有另外的東西要你去關心、要你去學習,而是不斷地顯現。“無爲”就是說,你雖然說話、做事、運作于你的事業,但在覺性體上是沒有作爲的,它是不作爲。爲什麽?任何時候的作爲在它的上面沒有增加一點、也沒有減少一點,沒有善、沒有惡、沒有是非、沒有男女、沒有高低、沒有好壞。在這個覺性的體上,絕對是沒有的。因爲在這個體上沒有任何的染汙、任何的增加、任何的變化,所以說它是無爲的,它沒有作爲。而我們一般來講的作爲,只是從那個作用的層面、從那個相的層面、從它體性的層面來說的,這個在佛教裏面講叫妙用、道人的妙用。妙用是沒有痕迹的,妙用是隨時隨地變化的,它是稱爲機緣。機緣的變化,它沒有實在性。爲什麽?一時、一地、一刹那一刹那都在變化,過而不留,它是無法留在這個法界當中的,無法留存的。過去現在和未來、一切的名言概念、一切的感覺、一切的存在,它是始終在無常地變化,也可以講始終是空的,因爲它沒有主體,沒有一個永恒的主宰者,這是因爲在無爲的覺性上能夠無所不爲的顯現,那麽在道性來講,得到了統一。 所以說,這個無爲就是它的體性,它等于是摩尼的寶珠,它是空的,它有清淨的光、淨相。但是如果外面的光照過它的時候,它會呈現顔色、光色,這光色裏面可能有很多的變化,但是對它的體性來講,始終不變,它沒有作爲,它沒有有意地我要造什麽顔色、我是什麽東西,它沒有這樣一個概念、沒有這麽一個執著,它沒有。但是它能夠顯現,是活的、活潑潑地顯現。所以說,能夠體悟到“絕學無爲”的這個覺性本體的人,他是一個“閑道人”,他沒有修、沒有證、沒有作爲什麽。雖然他在世上、在別人看來還要工作、還要生活、很多事,但他的這個覺性是閑的。
所以,趙州和尚就講了這麽一句話,有人問他,我悟道以後怎麽保護?他說你只要守著閑閑的就可以了,你沒有事了。守著閑閑的,你沒有什麽修證,你就守著你清淨的本來,沒有增加什麽,也沒有減少什麽,不要落在有爲上:去努力達成一個境界、努力去用一種功夫、要做到什麽什麽樣的程度。比如說,有的人說:我要做到不睡覺、我做到不吃飯、我打坐能夠坐到2小時、4小時。這個就是落作爲,就和道性違背。
“閑道人”
就是在這些地方不作爲,讓它自然,坐半小時和坐一個小時沒區別、打坐和不打坐沒有區別、睡覺和不睡覺沒有區別、忙和閑沒有區別,在你的覺性的體上對整個的事物、整個的人生的生活發展的曆程都不作爲,讓它隨緣。在達摩祖師來講就是說任運,就是說二六時中行,有一個“行”就是隨著你的命運而行。你不要求得一定的成果、一定的一種生活狀態、一定的要什麽時候達到什麽樣的程度、或者什麽時候退休、或什麽什麽一定要出家或在家、一定找一個清淨的地方修、怕紅塵的煩惱,等等。這一切你都不能有作爲,你要做一個閑道人,就是說,怎麽樣就怎麽樣,隨其自然,那麽你的心靈世界已經和道相應了、已經是真正的修行了,而自然會表現出來。外在的念咒、打坐、氣脈,這一切一切只是他的表現,但是他的表現就隨他表現吧,因緣不同,他的表現都不一樣,自然會表現出來。如果你真的和覺性相應,因爲它是宇宙當中最純淨、最靈妙的能量,可以這麽講,是一種靈能、最純淨的靈能。當它顯現的時候,一切萬物隨之而變化,身體在變化,環境、一切因緣在變化,甚至和你相應的人、接觸你的人,他都在變化,他的業障在減輕、智慧在開朗,都在變化。因爲這是覺性的宇宙,這就是佛。等于說你和佛在一起,你就在佛當中,你是以佛來體現的,那麽,怎麽不能改變呢?一切一切都在這樣的不可思議的變化當中。但是你沒有作爲,你沒有說:我度衆生了、我幫了你了、我加持你了。沒有這個作爲,他是閑道人,什麽都沒有做。
“不除妄想不求真”
所以沒有妄想可以除、也沒有一個真可以求,這兩個是一個概念,妄和真是一個相對的概念,一般人都是建立相對的概念,對道人來講,世上沒有一個東西是虛妄的、也沒有一個東西是真實的,他沒有這兩個東西存在。他無可說、不可說的,沒有什麽一定要給它定義和一定的一種說法,他沒有。因爲沒有妄、沒有真的話,那麽就是全體,法界沒有對立面的時候,法界就是一個整體、就是一合相。當世界分出二邊的時候,世界的差別相就出來了、相對的境界矛盾就出來了;當世界成爲一個整體的時候,還有什麽可以矛盾呢?真和妄是一體了,男和女、是和非、好和壞,如果都沒有對立面的話,不就是一個整體的世界麽?非常完整、非常的完整。那麽你就沒有矛盾的地方、沒有執著的地方、沒有對立的地方,就超然于萬物之外、又顯現于萬物之中,圓融無礙。
“無明實性即佛性”
無明的實性,衆生都是怕,無明實性啊。無明是一種對于緣起、對于本性的不明了,沒有智慧,就形成了無明,把一切一切事物當作實有、把自我的感覺當作實有,然後沈湎其中,在這裏面起顛倒、生是非、執著、煩惱,等等一切都是無明。而無明的實性,而衆生執著爲實有,就是叫實性、實在性、主宰性,或者主體意識,我是我,你是你、世界是世界,一個個都是存在的,這就是無明實性。但是我們說無明實性就是佛性,不要在這些以外來求一個佛性,明白道的人,知道一切衆生都是道、都是佛,都在佛性當中,不要分開來,這是無明,這是佛性。但是悟道的人知道,你執著了,你執著了我、執著了境界,你的煩惱是這樣來的,但是悟道的他並不是把佛性和你對立起來,他知道你還是佛性的作用、還是佛性的顯現,只是你不能了知、你不明白而已。那麽他的作用並不是要給你一個境界,他要把你的無明實性的執著、你的分別心、執著念化掉,那麽在接觸當中,他自然的光明、還有相應的一種語言來把你化掉,化掉一點,你回去就輕松一點、就和佛性相應一點,這就是悟道人的作用,在機緣當中把這些解開、化開,他的佛性就浮現出來了。佛性是本來的,就像汙濁的水,汙濁的水表面很不清淨,但是他的水的本質是清淨的,只要把汙濁化掉了,它的潔淨的一種狀態、一種透明相就出來了,所以說無明的實性就是佛性。而
“幻化的空身即是法身”
幻化,法身不是孤立的一個存在,就在幻化的空身當中。我們知道這個身體不是實有的,我們現在這個身體就是幻化的,它是四大五蘊顯現的,而四大五蘊,如果你沒有煩惱的話,它是什麽呢?它就是法性,法性顯現。所以說這個身體是空身,不是實有之身。因爲它有不同物質的種子,佛教講種子,四大種、六大種,現代人講就是原子、電子,等等的因素組成的,這在宇宙的能量當中是存在的,它是物質世界是由這些構成的,那麽這個物質世界,它有沒有主體,它是不斷地變化、能量和質量的不斷變化,這裏有很多很多的層面、很多的多維世界的空間、很多的變化的。這是無窮盡的變化,而這個覺性和它不是直接的關系,覺性不在它裏面,但它在覺性的裏面,它是在覺性的裏面起變化,但是它不是覺性生出來的,是覺性顯現的,覺性是宇宙裏面獨立的、無量的大的空間,其實是沒有大小之分的,它是永遠存在的一種靈知的妙性,非常清淨,宇宙萬物是它顯現,但是它不是直接的關系,但是從顯現的角度來講,這一切萬物又沒有離開它,但是它不是萬物。 這個覺性如果你迷惑在萬物當中了,這是無明的關系、幻化的關系。如果一明白過來,它們不是一個東西,不是同一個層面。而覺性廣大無量,能夠顯現萬法。而萬法在覺性當中,覺性不在萬法當中,不會被它所迷,是這個體悟。所以說幻化的空身就是法身。法身在佛教裏面怎麽講呢?就是說法身就是無相的清淨的光明,就是靈妙的光明覺性,就是法身,不生不滅、不增不減、無來無去的那個清淨心,明明朗朗、一念不生的就是法身。而這個法身,你的顯現、作用都是它,你的感覺、身體、種種變化都它顯現的。所以說,幻化、空身也就是法身,不生兩邊見,當體就是。好,這個是前提,悟道人的一種體悟、總綱,那麽下面再進一步了。
“法身覺了無一物”
一明白、覺了就是開悟,就是明白:噢,就是這樣。叫覺了。覺,就是明白。了,就是通達、就是了知、明了。“無一物”,沒有東西,我的心裏面的確沒有東西,但是又明明白白,找它找不到,但是我知道。在這個時候是什麽?你已經悟到法身了,沒有另外一個東西可以給你悟,沒有一種相貌、沒有一種好象爆炸了、脫落、特殊的境界,不需要。過去達摩西來、很多祖師就是直指,明白了:噢,我的本性非常清淨,本來無一物,當下就是,沒有分別,就是它。所以“法身覺了無一物”,沒有東西。
“本源自性天真佛”
這個就是本源自性天真佛,沒有修造,沒有外面的師父告訴你得到什麽理解、得到什麽境界才是佛,不需要一種特殊的體驗,它本來就現成的、本來具足的。所以說是“本源自性天真佛”。這一段明白之後,你就有一種體會,下面這句話就是告訴你的體會,什麽體會呢?
“五蘊浮雲空去來”
你知道了這個妄想、煩惱等等境界,它們來來去去和我有什麽相幹啊,我和它們沒有相幹,我還是在這裏、我還是很清淨、很明白。外面聲音傳過來了,我沒有一個心念去聽它,我這裏很明白;我看到一個東西,我沒有心去看它、當作實有,只是我知道,東西出現了。我知道東西出現了,這是什麽?這就是開悟的人的境界,開悟人的六根當中顯現了事物,但是他的心是空的、心是不動的、心是覺了的、明明白白的,這就是體現出來“五蘊浮雲空去來。”爲什麽講一個“空”字?與你不相幹,你不受迷惑、不受影響,它們的來和去與你無關,但是你知道,這就是第一個體悟。第二個體悟,
“三毒水泡虛出沒”
三毒就是貪瞋癡,貪瞋癡對世人來講,它是煩惱的根源、造業的根源。但是對明白人講,他知道,這個貪瞋癡是了不可得的,不是一個真實的東西,不是真實。只要你不去分別、不去執著,世界的一切境界、我們一切的作爲都不是造業。因爲我們的覺性當中沒有這種分別、沒有這種取舍、沒有把它當作煩惱、沒有落在這個境界上去,你沒有落進去。那麽這樣一來,等于是水上的泡泡一樣,它當下出生、當下滅盡,泡就沒有了,它是虛的、不是實有的。盡管有時候我們會有一種感覺,也是世界塵勞煩惱帶來的。譬如說,有男女、有欲望,我們要吃、要睡,或者說等等的現象,但是你看看自己的心,如果對這些現象、對這些作用的過程當中,你那個明白的心、清淨的心還沒有變樣、還是照樣,那麽這一切顯現都是“虛出沒。”它的顯現和不顯現都和你沒有關系,它是虛的。雖然在作用當中你似乎是有,這有不是真有、是一種假有、是一種暫時的假相而已,對你的本性還是沒有影響。如果你影響了,那麽就叫覆蓋。如果你不影響,就是妙用。妙用,在塵勞當中而得自在。在這裏面是有工夫的,就是說,剛剛開悟的人,悟到這一點了,知道:啊呀,我煩惱根本就沒有了,我也不執著了。但是事情遇到的時候怎麽還有動呢?還有感覺呢?這就是習氣、人的習慣性,還有外緣的一種影響。別人的願望、別人的想法會強加于你,你感受到:噢,你需要這個,我要順著你,因爲你需要。順著的時候自己就掉到別人的那種願望裏面、別人的一種煩惱裏面,自己掉在他的感覺裏。只要你不掉在別人那裏,你還是保持你自己。你不要因爲順著別人而把自己投到別人的境界裏去,那你就不會失去。很多時候,因爲太慈悲、太照顧人,就是把別人的煩惱背在自己身上了、掉在那裏了。這個叫悟後迷,這就是不懂得保護的人的一種過失。自己被他人、本來不屬于你的境界迷惑了。這就是說,在作用處不懂得方便、不懂得轉化,自己還是要保持,自己沒有激動。盡管別人看到你很興奮,你還是一樣,你還是很清淨。盡管別人講的話非常的悲傷、或者非常的快樂,你的心沒有悲傷、也沒有快樂。你知道:你悲傷了,你快樂了,都很清楚,但是你的心沒有動。但是你也可以講悲傷的話、也可以講開心的話、也可以講順他的話,但是你看看你的心還是沒有變化、還是沒有動,那就是法身、那就是你的本來面目。那這樣子的話,叫真用功、真正的修行、真正的用功。 你上班了,你沒有去;回家了,你沒有來;事情很忙,你覺得裏面一點不忙;外面很嘈雜,你裏面非常的靜,你沒有覺得嘈雜。這就是我們的本性,這是真正的用功。如果外面嘈雜,你起了一個心:煩,你就掉進去了,馬上就掉進去。你上班覺得著急:啊呀,我要趕緊上班,你就掉在上班路上了。能夠體悟到這裏,24小時都在功夫當中,就是牧牛,這就叫牧牛。一下子被東西拉走了、落境界了,馬上回來,就知道了。如果牧牛熟了,就沒有什麽可以動心處,就不會再掉進去。掉進去之前,他一直安住在這個覺性當中,那麽這個就起大用了,妙用就大顯出來。 在前面悟證當中,從悟到證,到了“證實相”,其實剛才我們講的就是“證實相”。當你的覺性和萬物沒有區別的時候、在萬物當中你的覺性還是如如不動的時候、還是一樣地清淨顯現的時候,這個境界就叫實相。實相者,若見諸相非相即是實相。諸相,一切緣起的相。非相,你的心不動,沒有被相所影響、所迷惑、所動心,這個就是非相了,相就不是相了。比如,見到女的,你不覺得是女的;苦的時候,你不覺得苦;覺得快樂,你的心沒有快樂。這叫非相,因爲你不落相。若見諸相非相,即是見如來,就是實相。這個時候,你能體現出來,這個就是證實相了、證到實相的境界。 而證到以後,“無人法”,沒有人、沒有法。剛才我們講到了,就是說,他沒有對立的建立,沒有人也沒有法。人,就是人和我,主體的建立、主觀的意願、主導的作用等等,這個就是一種人和法的存在了、人我的存在。法,就是緣起、客觀的事物、種種的變化、相對的世界、不同的境界體現都叫法。當你證到實相的時候,沒有人的執著、也沒有法的執著,但你是一個主體。比如說,你有什麽感覺麽?舒服不舒服麽?氣脈通了沒有麽?有沒有放光麽?等等。這是人、我的感覺。然後,對觀的內容、氣脈變化,外面有什麽境界等等的變化、等等的顯現,如果你執著爲真、爲實有,就是法,就執著了法。在這個當中你沒有自我意識感受這個執著、也沒有對法的執著,就叫沒有人法。沒有人法,人依舊存在、法依舊緣起,這就是叫活潑潑的顯現一切妙用。我們盡管也在走路、也在說話、等等一切,但是找不到自己。雖然自己說話,但是不會認爲這話是我的、不認爲這話是我說的,沒有這種概念。所以說“無人法”。
“刹那滅卻阿鼻業”
如果你體悟到這一點,這一刹那就滅去了無間地獄的業、無間的業,不但是自己能滅業、和你接近的人都能夠滅掉業,阿鼻地獄的業都會滅掉的,是不可思議的。一般講念一句阿彌陀佛能消八十億劫的生死大罪,這也是念到相應的人才能做得到的。你見到本性的一刹那之間,阿鼻地獄都滅掉了。也就是說,任何地獄的業境從此不會在你的心裏面顯現,地獄的、黑暗的那種境界,永遠在你的心裏面不會出現,這就是滅地獄的業。
“若將妄語诳衆生。自招拔舌塵沙劫。”
這兩句是永嘉大師講他自己:如果我所講的不是這樣的話、不是實證到這個的話、用妄語來欺騙衆生的話,那麽就“自招拔舌塵沙劫”。就是說,拔舌地獄、非常苦難的地方要經塵沙劫,意思說,前面所講的都是我的體悟、真實證到的地方,的確是這樣子的。
“頓覺了”
就是頓悟了、聽到了,或者說某一個時候,因緣到了,自己明白了,那麽就“頓覺了”。一明白這個本性、一覺了它的這個本來面目的清淨性、一旦知道了,那麽這個就是“如來禅”、也叫祖師禅,一樣的。就是說,在根本上是一樣的。那麽,爲什麽說
“六度萬行體中圓”
不是外面的建立。譬如說,布施度,它是什麽作用呢?度是度悭貪,人的這個悭貪,就是小氣、舍不得布施,所以要通過布施度來度悭貪的心理。但是你的覺性當中有悭貪麽?你的覺性裏面沒有悭貪,已經度了。已經度了,那麽你可以施舍一切,是不是?它裏面沒有東西,什麽東西是我的?既然什麽東西都不是你的,你一切都布施了,這樣的體悟就是“六度萬行體中圓”。都是在體性上圓滿的,不是外面的建立,不是說你要布施多少才是達到你的功德多少,無論是哪一方面,六度我們不細細分了,都要這樣去體會,都在覺性當中圓滿的、具備的,要領悟到。這個領悟就是開發差別智,慢慢去體會、在實際當中體會,不是在外面的作爲當中、有相當中做到的,那就是著相了。
“夢裏明明有六趣”
在無明的大夢的當中、在衆生虛妄的顛倒裏面,那麽他覺得有六趣、六道輪回。有六道輪回所以要修行、所以要做很多的苦行、做很多的布施、誦很多的經、修很多的法。爲什麽?爲了擺脫輪回、爲了從這個夢裏面醒過來,所以要修很多。因爲通過修,和佛菩薩接近了、和善和親近的面接近了,離開惡。因爲惡業越重,對本性的覆蓋越利害,所以說有這麽一個轉變過程。但是有的人根基很深了,他多生以來已經很淨很淨了,很清淨、很善很善,和佛菩薩已經很相應、一致了,他就不需要通過這麽多的努力、這麽多的修行,他直接從夢裏醒過來,不可以麽?直接就可以醒過來、直接明白本性,那麽這是祖師禅、禅宗的意旨,就是說能夠頓悟,頓悟契入我們的本性。所以說“夢裏明明有六趣”。但是
“覺後空空無大千”
當你悟了以後,回頭一看,當然這個回頭是方便說,再照一照你的過去做的一切都是空的、再照一照宇宙的一切都是空的。盡管你過去修了很多法,但是你明白了,都是空的、白修的、等于不要修的。當然有的也感謝自己的過去生:哎,我修了多少生的苦行、出家多少生,我這生才證到。那麽,這就是說人類修道走過的路程,這是一種方便說。但是他在覺性當中的時候體悟到,他就明白:我過去修,根本就是冤枉的、根本不要修,但是在過去這種情況下,也必須通過修,才能達到我這一步,如果沒有過去修,我這一步哪裏來呢?這才是明白的一種話。但是當你明白了以後,知道他本來不用修、本來具備、本來清淨的。所以很多開悟的人,一旦開悟的時候,他就有一種第一體會:我原來就是這樣的、我本來就是這樣的,開悟和不開悟也是一樣的,我本來就是這樣子。好,這樣才是叫明白。如果說,另外有所得、另外一個境界得到了,那反而他是不明白了。很多人開悟以後,他覺得我和佛沒有區別,我本來就是這樣子的。但是,如果他退回去的時候,又不是這樣子了,如果他再退到煩惱境界當中,他還是照樣執著、照樣煩惱的。 爲什麽會這樣呢?因爲在這個覺性當中,他是超越時間對立相的、超越煩惱相的,他一旦回到清淨的時候,他第一體會:原來就是這樣,所以說,叫“原本如此”:呵呀,我就是這樣的,也不是從師父那裏得到的,我應該就是這樣子的。所以有的哭了、有的笑。爲什麽?哭過去的冤枉、笑現在的明白。有哭、有笑就是從這裏來的,所以說“覺後空空無大千”,大千世界都是一個幻相、都是顯現,了不可得。
“無罪福”
就是在覺性當中,他沒有罪福的觀念,罪福是我們人倫的道德,人的一種對世界的觀念、對人的行爲的一種觀念、道德觀念。在覺性當中是沒有罪和沒有福的,因爲他不會造罪,他沒有罪惡的東西、他也沒有福報的東西,福的存在也沒有,因爲他的體性是赤裸裸的,所以說在這個本質上是沒有罪福觀念的。那麽,你無論怎麽修行、怎麽持戒、怎麽做好事,在這個本體當中是無所得,你不能認爲自己修得很好、很有福報、很有成就感,這些是不存在的。甚至佛也不知道自己是佛,越修得相應的人越沒有什麽,這在禅宗講就是平常心是道,在塵勞煩惱當中、在隨順衆生當中,在別人看來你有染汙了、有造業了,或者譬如說請你到酒店喝酒、遇到等等事情,別人覺得你不清淨了,在你的覺性當中還是照樣清淨,沒有罪、沒有罪惡感,即使和那些非常下劣的人、非常惡劣的人在一起,你也沒有覺得犯罪感,你沒有這種分別,當然這個到一定力量到的時候,才能體現出來。就是說,佛教裏面認爲入佛和入魔是兩個比較難的境界,入佛就是說在佛的境界當中:佛的莊嚴、佛的願力、佛的功德、佛的這種言教等等一切的這個當中,你進去了、明白,但是無所住、不執著。入魔就是五欲的境界、塵勞煩惱的境界,衆生的顛倒、是非、善惡當中,你還是沒有汙染、你一樣清淨。只是入佛容易、理解佛容易、到佛的境界容易,佛堂的莊嚴、觀想佛的境界、宣讀佛的經典、禮拜佛的形象,這些都容易做得到,因爲他是你的信仰的地方、羨慕的地方、歸宿的地方,是你的目標,容易建立。但是入魔,一個學佛的人,本來想超越、想出離,但是要你回過頭來,以無所住的心在塵勞煩惱當中不受染汙,又能夠和他們平等相處,沒有障礙,沒有分別,這是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但是,你在本性當中明白了,你就會有這種體會,就是說,即使顯現佛的境界,也沒有覺得有所得、有什麽了不起、有什麽向往的、盼望的東西、追求的東西,沒有!即使在很惡劣的這種塵勞煩惱當中、一些凡夫俗子當中,你也沒有輕視他們、也沒有覺得染汙、也沒有覺得可怕,你還是照樣清淨、照樣是這麽樣的自在,那這就是無罪福的境界。
“無損益”
就是你做了好事,你沒有得到什麽。在煩惱境界當中,你也沒有損失什麽。在你的心裏面顯現,譬如說染汙的境界,你沒有覺得心所受損了。你想到佛、想到好的境界,你沒有覺得我莊嚴了、我得到利益、得到好處了,這個心他不存在。很多時候,禅宗爲什麽有機鋒,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得出來,他給你顯現一個境界、說一些某些話,反面的或者說奇奇怪怪的話,看你的心有沒有損和益,你覺得:噢,你損害我了。或者:噢,你贊歎我、說我的好話了,我開心。這個你就有落處了。他的機鋒的作用,就是看你有沒有罪和福的感覺、有沒有損和利益的感覺,有沒有産生這種反映。如果你沒有這種反映,你是本位不動,你在覺性當中。如果你直接反映出來了,那你就落在圈套裏,已經落去了,本性就是迷惑了。或者你根本沒有開悟,或者你即使開悟了,這個時候落去了。如果你不回光返照、不回來,那你就是顛倒。那個禅師會提醒你:哈哈,你落處了,你落在這裏了。他就明白:噢,我這個時候的確迷惑了。這就是一種機鋒的鍛煉、考驗的地方。所以說
“寂滅性中莫問覓”
在寂滅性中、一念不生處,不要去問,不要去找:這是不是佛性,我要找到什麽光明、什麽境界。在這個地方不要去問、不要去尋覓。因爲這個就是你的家、你的本位,在這個本位當中只有唯一的存在。因爲只有一個唯一的存在,所以不可能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它、從另一個角度去把握它,因爲他就是你全部的自己。因爲它是你全部的自己,所以你在這個當中你不知道,你無法去知道、無法去看見它。所以說,爲什麽有人說:爲什麽我見不到?因爲太親切了,“只因親切甚,轉向不認識”,好象是不認識了,因爲太親切了。所以
“比來塵鏡未曾磨”
“比來”就是過去,過去我在塵勞煩惱當中,我的鏡被塵勞覆蓋了、染汙了。“未曾磨”,還沒有磨幹淨。心,它的體性原來就是這樣,但是在沒有磨幹淨之前,他不能照天照地啊!所以說
“今日分明須剖析”
今日我把塵鏡磨幹淨了、已經證悟到覺性了,所以說要分明地顯現。“剖析”,就是智慧地朗照,就是要分明的顯現,要起大用,而不能停留在一個地方,執著于身心世界、執著于某一種修爲的境界、執著于功熏。要把這些罪福損益完全融化掉,不落在這個上面,然後依我們覺性的力量來體現它、分明地體現它。
“誰無生”
這個就是剖析的一部分內容,叫你去體會,什麽是無生的?什麽是無念的?誰無念,這個念就是妄念、分別。而誰能夠了達本來無念、本來沒有妄念,“誰無生”誰能夠了達本來沒有生滅,沒有顯現。就是說,沒有這種境界的一種生起,它的體性本來是空寂的,這個“誰無念”,就是靈知的作用。“誰無生”就是空寂的現量。
“若實無生無不生”
這句話就是實相、證道的境界,如果你真的證到了無生的境界、本性空寂的境界,那麽是無所不生的。無所不生就是顯現,就是能夠起一切作用、顯現一切境界,不是說斷滅空、不是說什麽都不知道,而是能夠了知萬物、能夠顯現作用。所以說
“喚起機關木人問”
“喚起機關”、“木人”,木頭人,就是身體。“機關木人”等于是一個機器人一樣、是一個生理結構,如果在這個身體上修行用功的話,那麽你是向外求、向外修。所以說
“求佛施功早晚成”
求佛、向外面求佛、在身體上用功,那麽什麽時候能夠成就呢?“早晚成”,什麽時候能夠得道呢?那是不可能的。這個都是虛妄的東西,不在外面修、不在外面成,是我們的本體,如果你真能夠體悟到靈知覺性,那麽無生無不生,一切都是現成的,當下都是具備的。
“放四大莫把捉”
這就是告訴我們把四大放下,不要執著四大、一定要怎麽樣修。“放四大莫把捉”,不要把捉它,你要怎麽盤腿,單盤還不行,一定要雙盤,半個小時不行,一定要一個小時,或者不倒單,怎麽怎麽樣----。那就是你四大放不下。放不下四大,我們的本性就被四大所障礙,就落在這四大上放不開,老是有身體在,我在身體上用功、要坐多長時間。那麽就落在這個上面了,所以說要放下它。不但是打坐這樣,睡覺也是這樣,工作、吃飯一切時候都要把四大放開,不要執著它,隨緣。所以下面這句話就告訴我們,
“寂滅性中隨飲啄”
就是說,在我們的寂滅性當中,隨緣生活、隨緣吃飯,擺在我們面前什麽菜,我們就隨便吃;今天遇到什麽事情,我們就隨緣應付,我們的性還是寂滅不動。那麽這個時候,一切的顯現是
“諸行無常一切空”
“諸行”我們的行爲、我們生活的一種變化、身口意的流動,這種流動當中都是無常的,什麽東西能夠停留得住呢?都是刹那刹那的過去了、一天天就這麽過去了,一切都是空的,這樣叫做空,而不是說有一個停留的空,它是一種運動、變化、生滅當中,它本身是無常的,我們所以稱叫空。它沒有主宰,沒有實質性的東西,它只是一種幻化的變化、顯現。所以你能夠領悟到這一點、在寂滅性當中能夠隨緣生活、又能夠知道這一切都是空的、都是無常的生滅,那麽這是什麽?
“即是如來大圓覺”
這就是佛啊!就是如來的大圓覺海,大圓覺海當中,覺性的海,它是空的、它是波浪、隨起隨滅、隨緣變化,它能夠運載很多的船只,在這個海上流動著、起變化著,來來去去、生生滅滅。但是覺性的海,它是始終一如不動,在這個地方我們稱爲什麽?就是佛!就是說見性成佛,就是成這樣的佛。 前面這一段,如果明白的人就到這裏就夠了,下面不講也可以了,就是他已經體悟到了,什麽是佛?已經夠了。下面是對那些還不明白的人,再方便講一點,其實祖師就是這樣子善巧的,他就是把覺性的真正的道表述以後,如果你明白了,就過關了,就這樣安住。但是他怕有的人還不明白,就是再從頭起、再演繹開來,演繹開來使那些明白、不明白的人,更加徹底地明白、更加徹底地證入,那麽在他的見地、在他的那種顯示的方面,就更加的圓滿。所以,他說
“決定說,表真乘”
“決定說”就是我前面所講的對道的領悟、對道的體現,是決定之說,不是方便說,是非常真實地體現了我們本性的大道。而且這個體現的大道是表示什麽?“表真乘”,“真乘”就是“一佛乘”,就是佛祖的成就道的地方叫“真乘”,他不是說有二有三的、有次第的方法,他是直接指到本性的,而這個本性人人本具,本來不需要那麽多的次第,但是你沒有次第,在世間上的人可能領悟不到那個地方,也不會認爲那個地方是真實的、無上的道妙,不會領悟到他很殊勝。因爲講了人天乘、聲聞、菩薩、緣覺乘、講了一乘,到這裏,凝聚在這個空靈的覺性上,人才會明白:它太偉大了、太殊勝了、太高深了。因爲有下面那些奠基石,一步步走上去的。如果前面都不懂,即使讓有人指點你明白本性,你也不會珍惜、也不會覺得這個有什麽奇特、有什麽奧妙,他覺得這個我都在、我也知道,但他就不會用、他也不會保持他。如果通過這些次第、通過這些世間法、出世間法的了解,才回到這個地方來、才了解祖師的這個本懷、真意:啊,太珍惜了、這太珍貴了。原來修行修來修去就是爲了這個,甚至連阿羅漢都證不到這個、甚至有的菩薩都達不到這個,才覺得:噢,這太珍貴了、太妙了。的確是這樣,所以他說,我表達的這個就是“真乘”。但是
“有人不肯任情征”
有的人就是“不肯任情征”,不肯在這個地方下手作功夫、在這個地方去參究、去體悟它,他“不肯任情征”。“征”是什麽?征問。征問就是參究。“任情征”,就是說,他要隨著自己身心的這個作用的地方、身心的這個疑情的地方,能夠死心蹋地、全部的精神投入到這個覺性的征問當中、參究當中去體悟它,把一切放下、把一切忘掉,然後提起來、去體悟它。所以說,如果你能夠直接地“任情征”的話,那麽,
“直截根源佛所印”
這就是“直截根源”,這是佛祖的根源、這是大道的根源、也是衆生的生命的根源。那麽,這是佛所印可的,所以說,是“佛所印”,也就是佛所贊歎的最無上的法門、曆代祖師所提倡的就是這個地方。後面一句,就是說,很多人在佛教裏面尋求文字,等于是
“摘葉尋枝我不能”
在文字裏研究、看很多的知識、了解很多的道理,然後掌握很多的技巧、方法,這些在禅宗來講都是“摘葉尋枝”,他不得根本,他說“我不能”,我不這麽去做。
“摩尼珠,人不識”
這就講“摩尼珠”了。“摩尼珠”我們現代也可形容爲水晶。過去摩尼珠叫如意珠,它裏面可以起變化,就是說,它有無盡的寶藏在裏面,可以隨你的需要,都可以化出來的,是很神奇的一顆寶珠。而我們的本性,在佛祖的比喻來講,他就是摩尼珠,他能夠變化一切、顯現一切的。但是在這裏講,這個“摩尼珠”就是我們的靈知本性。但是“人不識”,不認識它、不知道它,即使他一直在用它,但是衆生總是用自己的執著、分別心,執著于這個外在的世界,然後在這裏面起比量,所以說“人不識”。
“如來藏裏親收得”
它是在如來藏裏,就是說,具有的、親收得,就是說萬事萬物的顯現的源頭叫“如來藏”,那麽在教下來講叫“如來藏”,在禅宗來講就是我們的覺性、或者“摩尼寶珠”。是“親收得”,收藏在如來藏當中的。如來藏可以說是成佛的因,佛教裏面講成佛的因:有空如來藏、不空如來藏和空不空如來藏,是萬物顯現的源頭。所以說,這裏講“如來藏裏親收得”。
“六般神用空不空”
“六般神用”就是六根、根識。我們的覺性在哪裏用?就是在六根當中,說話、做事都是它,但是這個“神用”是能說能做的,都是它的體現。所以說“空不空”,空即是不空,六根當中沒有分別、沒有執著、沒有染汙、沒有動心處就是空,“不空”他是活潑潑地體現,能夠看、能夠聽、能夠作用,非常的清淨,從這個覺性的明體上透露出來的智慧光明、方便妙用,就是“不空”。所以說
“一顆圓光色非色”
這一顆圓光,是真色,真色無相就是明,這種明、覺性的明就是“色”,這個“色”就是真色。真色者,非色也,不是顔色、不是光色,它沒有顔色,但是這是真色,自己明了、自己明白,這就是一顆圓光。有的人聽到這句“圓光”,他會想象到一個圓,其實他是沒有範圍的、沒有一個圓的形狀、沒有一個內和外的大小,這個“圓光”是形容,就是說,這個圓光的覺性在哪裏都是圓的,吃飯、穿衣、睡覺、幹活都在這個圓光當中、都在覺性當中,所以說“一顆圓光色非色”。
“淨五眼,得五力”
“淨五眼”這個名相大家可能知道,肉眼、天眼、慧眼、法眼、還有佛眼,這是五眼。五眼都清淨,這個更加的表示出什麽呢?譬如說,我們的肉眼,覺性在肉眼中起用的時候,肉眼就是清淨的妙用;天眼就是現大小、遠近等等相的;慧眼就是能夠破一切迷惑;法眼通達一切法相、通達一切根機;佛眼就是覺性朗照、圓照萬法,就是佛眼。“得五力”,五力就是五根五力,就是信、進、戒、定、慧等五力。那麽,這意思是什麽呢?如來的這個五眼和修行道上的五種力量都在覺性當中體現,不是外面修行得來的。所以說
“唯證乃知難可測”
只有證到的人,才能了知。沒有證到的人,他是無法猜測的,無法了解的。所以“唯證乃知難可測”,因爲它是不可思議的、無法理解、不是名相、不是顔色、不是一個東西。所以說,下面就比喻了
“鏡裏看形見不難”
鏡裏看形見不難,覺性的鏡子裏面看到山河大地、萬事萬物,的確不難,都是顯現嘛。但是你要想抓住什麽東西,抓不住。所以說
“水中捉月拈爭得”
就是說,得不到,沒有一個東西實在地存在。
“常獨行,常獨步”
就是說,這是一個道人,意思說他的風格。他這裏面有兩層意思,一層,古代的道人,他喜歡一個人寂靜的一個山林裏面養著道,因爲如果他沒有世上的緣的話,他就是“獨行、獨步”,也就是說,佛講的不求伴侶,這是外在的伴侶。另一種意思說,在覺性當中,他永遠是“獨行”的,覺性沒有伴侶;永遠是“獨步”的,他在一切作用處,就是說,在當下體現的、體現他的作用,他沒有一個對立面、沒有一種依賴的、依倚的東西,他是獨步的。也可以講,他的作用、他的智慧,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永遠是他自己的作用。所以說
“達者同遊涅槃路”
但是前面講“獨”,這裏爲什麽講“同”呢?因爲證到覺性的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都是同樣的這個覺性,所以“達者”就是見性的人、證悟到的人,“同遊涅槃路”,同遊一個涅槃路。但是,雖然“同遊涅槃路”,每一個人都在走自己的路、都在自己的作用當中體現,是這個意思。所以說
“調古神清風自高”
這個“調”是很古,就是從古到今、從諸佛菩薩到曆代祖師都是這個調,沒有兩個調。“神清”就是覺了本性以後,精神是非常的清朗、高雅,所以說“風自高”,風格自然高雅,他自然不會落在五欲塵勞當中自尋煩惱,他是超越一切的。但是,他如果入世、如果度衆生當中,雖然覺性不迷,但是他的身體可能會辛勞。所以說
“貌悴骨剛人不顧”
“貌悴”可能他的容貌會很憔悴,因爲講法度衆生、在塵勞當中和大家在一起,可能會勞累、身體會勞累。“骨剛”可能他的身體很消瘦。 “人不顧”,“不顧”就是說,不了解、或者說看不起他、或者說他不是和我們一樣嗎?也這麽憔悴、這麽辛勞等等。也就是說,不能真地明白他。
“窮釋子,口稱貧”
修道的人、尤其是出家修道的人,他很窮,因爲他沒有在財富上發展,不是求財。所以說,口裏面稱貧,“稱貧”有兩重意思,一個說我沒有什麽東西、沒有什麽財富;另外說我沒有什麽智慧、也沒有什麽功德、也沒有什麽道、我是很普通的人、我什麽都沒有,這個就是“口稱貧”。這裏一個是說,他是一絲不挂的、他沒有東西;一個是他的一種謙虛的德,他從來不表現自己。
“實是身貧道不貧”
實際上是身貧道不貧,身上好像沒有什麽東西,過去“三衣一缽”嘛,身上沒有東西,在家修道也是一樣的,他不在財富上追求,但是“道不貧”,就是說,道裏面有很豐富的智慧 、很圓滿的功德,他具備一切的,是不貧的。
“貧則身常披縷褐”
“貧”身上穿的是粗布的衣,這是指過去。現代人因爲物質豐富了,不在于穿什麽,就是隨緣穿、隨緣吃、隨緣住,這些對現代人來講,不是大問題,只是他的心思不應該放在這些方面,不應該放在穿、吃、用或者住的地方,不應該這樣子,他沒有這些東西。
“道則心藏無價珍”
在道來講,他心裏面藏有:沒有價值的、無法評估的這個最珍貴的寶藏,在西藏來講就是意藏,你的心裏有無窮無盡的寶藏在裏面,這就是大智慧光明、大圓滿的功德、法報化三身、五大種智慧,都在裏面包含著,這是修道人對貧富的態度、他的一種態度。
“無價珍,用無盡”
這個“無價珍”是我們心靈中的寶貝,那麽是“用不盡”的、盡未來際是用不盡的,一切的作用都是它的體現,而我們的作用是隨緣的,自己沒有作意、自己沒有作爲,是應因緣而變化,所以禅中講了一個字“機”,叫機鋒、機緣,就是我們的作用處的,他是隨緣而變化、他沒有固定的東西,那麽所以他“用無盡”,衆生的一切就是他的作用、衆生的需要就是它應化的地方,他沒有說我一定要哪個淨土去、我住在什麽地方,他是沒有的,他是應緣而現的,緣盡了,他就消失了;緣現了、緣來了,他就出現了。所以說,他是
“利物應機終不吝”
“利物”,“物”就是衆生世界一切的衆生,他利益一切衆生應機而用,你需要什麽,他給你什麽,而給你的都是寶貝,不會把不好的給你,給你的是智慧、是福報、是莊嚴、是平等、是加持力,給你安心、給你指向正確的道,他給你的是最好的寶貝、是應機的。不是說,我有東西給你,實際上道人是沒有東西的,但是他又有無盡的家藏,他自己沒有覺得什麽,所以說“終不吝”,他不會悭吝,他不會說:噢,這個法是我的、這個功德是我的、能量是我的,我給你可惜了、白白浪費了,或者我有漏掉了、能量損掉了。他不會,他最累最苦,他不會吝惜這個。他是遍施法界衆生,你需要就拿去吧,只要你好就可以,道人的態度是這樣的。而只有這樣的態度他才能成道,成了道了,他自然會這樣做。如果他說:這法是我的,我的加持力加持你們了就可惜了、浪費了。他就不是證道的人,他絕對不是。所以說
“三身四智體中圓”
法身、報身、應化身,還有四種智慧,大家都知道大圓鏡智、平等性智、妙觀察智、成所作智,還有一種叫作法界體性智,密宗講五智。“體中圓”這裏的體中圓就包括了法界體性智,“體中”,就是法界的體性中圓滿的,這個“圓”既是圓滿又是圓明、圓照法界,這裏面都包含著。
“八解六通心地印”
“八解脫”是佛教裏面八種的解脫,在八個方面獲得解脫的,具體的內容有食禅的境界、色背舍的境界等等,還有青黃什麽的。“六通”,就是六種神通,六種神通都是解脫之用,都是“心地印”,都在心地當中印現出來,不在別處,不要執著于名相、執著于它的差別,一切一切的功德都是心地的作用、心地中的顯現,它沒有一點奇特、它能隨機而現種種的功德、種種的妙用,但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這個印現的“印”,是手印的印,這個印有兩種意思:一個是在你的心地中去印證、去印合;第二種意思是印現,千江映月,印現了月亮,這個印。印章也是印、印合也是印,這裏有個回應的意思。這個印是心地與宇宙的道相應了、和衆生相應了,它會自然體現出它的功德來。
“上士一決一切了”,
上士就是根機相當好的人,有菩提心的、行菩薩道的人叫“上士”,“上士一決”,他只要一決定,他一切了脫,他只要悟到本性、只要明白真實的道,他一切就了了,他就沒有後事,沒有後面的一些等等的疑慮、等等的障礙、等等的想法都沒有了。他不會說:哎呀,我沒工作、我沒房子住怎麽辦啊?我將來要不要結婚、我死了到哪裏去啊?這些問題就一概沒有,如果有的話,他不行,他沒有真正的決定、真正的明白。
“中下多聞多不信”
中根下根的人他“多聞”,聽了很多,而且他的道理不是他所需要的,都是書裏看來的、別人所提出的問題,他都去了解、學他不該學的內容,聽了很多東西,但是“多不信”,信不入,因爲他的頭太多、叉路太多、思想太多,反而不能歸一。我們佛教講“萬法歸一,消融自性”,那麽他就會有個承當的地方。如果你的知見太多、學得太多,就散亂了、理解就散亂了,無法肯定承當,也就是不能圓融歸一。不能圓融歸一,你就信不下來,老是受別人的影響、受文字道理的影響,定不下來。所以說,這是講上根的人就是能夠相信、肯定、承當,這樣去體會,就可以了。中下的人他沒有辦法,那麽諸佛菩薩出世,他先度上根的人,後來旁帶中下。淨土宗也是這樣的,接引上根、旁帶中下的。佛祖都是這樣做的,看他們自己的緣份,他跟得上來就上來;跟不上來,就讓他慢慢反複變化,但是一生一生當中會提高一點,很慢的。
“但自懷中解垢衣”
修道的人,他只要把自己的煩惱執著化掉,“但自懷中解垢衣”,把自己的髒衣服解開、清洗幹淨,就是修道人的爲人處世、修行用功的下手處,他是這樣做的,從來不看別人的缺點、看自己的落處,不把別人的錯誤放在心上、不談論是非的。那麽
“誰能向外誇精進”
自己身上的髒化掉是應該做的,誰還能說向別人說:我很精進、我很用功、我很了不起。他就沒有這樣誇獎自己的份,他從來不會這樣。誰要是誇獎自己有功夫、有境界、很用功,他就是修行上的一種墮、墮落、修行上的顛倒,他不是正確的智慧。
“從他謗,任他非”
“從他謗”,別人毀謗你,隨他去,我們不要阻止他,他怎麽毀謗就怎麽毀謗。那麽“任他非”,任他怎麽樣說你不對、說你的不是,隨他去。但是
“把火燒天徒自疲”
他把這火燒天,天能被燒紅麽?燒壞麽?燒不掉,他是會疲倦的、他會很累,而我們很輕松、一點不會累。那麽
“我聞恰似飲甘露”
我聽到了別人的毀謗,別人的是非,那麽好像飲到甘露水一樣,很清涼,一點沒有感覺,那就對了。所以
“銷融頓入不思議”
把這些話、這些語言消融在覺性當中,就是說,頓入不思議境界,沒有思想、沒有議論、不再提這個話題、不再說這種事情、沒有事,這就是道人的態度、對語言毀謗的態度。
“觀惡言,是功德”
不好聽的話,那麽就是我們的功德,爲什麽?我們聽到惡言的話心不動、平等、沒有分別,這就是我們的功德。
“此即成吾善知識”
這樣的語言就成爲我們的善知識、就是增加我們的道力、增加我們的福德、開發我們的平等性、就是我們的善知識,沒有他的惡言,我們還不知道自己修到什麽程度、會不會動心,有了這些話我們知道:哎,我原來不動嘛、原來沒什麽事嘛。就成了我們的善知識了。
“不以讪謗起冤親”
不會因爲他們毀謗,分出冤和親來,好人、壞人、是我的親人或者冤家,沒有。
“何表無生慈忍力”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怎麽能夠表示無生的慈忍力呢?“無生的”是本性,無生的那種慈悲的“忍”安忍力,就是本體。無生不是修養的,是本性當中的慈悲的忍辱力,它是本具的,它自然不動的,不是克制,也不是通過某一種思維,它是自然而然不動的。
“宗也通,說亦通”
悟道的人透過重重境界、透過文字、透過世界法、透過佛法,那麽“宗也通”,“宗”是心地、本性;“說亦通”,就是教理、就是顯教。宗也就是密、內在的一種密印,那麽“宗也通”,心地通達光明、充滿著覺性的智慧。“說也通”,種種譬喻、種種言說,能夠對機說法,種種的大乘小乘、各個祖師的那些言語,我們都明白,知道是起什麽用,這叫說通。宗通、說通就是佛教的二輪,就是圓滿了、圓融了。有的人宗通、說不通,那開口就錯;說通、宗不通,不能合于本性、不能印入本性,就會是‘說食不飽’,這沒有用。
“定慧圓明不滯空”
這個“宗”體現在定上,定體不動,叫大定。那麽,慧體現在說上,慧照,知道衆生需要什麽、知道佛的講這個話的意思是什麽,他是圓明。所以說,“圓明”我們常常講,不是說有一個境界很大、很遼闊、很圓、很光明,不是。指你的宗也通、說也通,這是“圓明”。在理、在事、在種種境界當中,你體現了宗說不二的道、體現了定慧不二的道,這個叫圓明、這是真正的圓明。所以說,觀音菩薩耳根圓通到後來十方圓明,就是指這個圓明。這個圓明就是道、就是聖人境界。所以“定慧圓明不滯空”,他不會停留在空上。爲什麽這樣講?他是要活潑潑的去用的、要朗照的、圓明照了、一切無礙的,這就是道用,證到圓明就是道。定慧圓明了就是道。然後“不滯空”,就是用,有無窮無盡的用從這裏出來。所以說
“非但我今獨達了”
永嘉大師講,不但我現在獨自一個人通達、了悟、了證了這樣的境界,而是
“恒沙諸佛體皆同”
都是這樣的體、都是定慧圓明的體,恒沙諸佛都是這樣的,也就是說,他證到這裏和諸佛是不二的、都是如此。
“獅子吼,無畏說”
指佛說法,像獅子吼一樣,百獸驚伏,是無畏之說。爲什麽?因爲諸佛或者證道的人,這裏他也是表示自己都是從定慧圓明裏面說法的,所以說是“無畏說”,決定是沒有錯的、決定是沒有畏懼的、決定能夠指出真理、破除邪迷、決定有這樣的作用,所以是“無畏說”。
“百獸聞之皆腦裂”
“腦裂”就是把他的知見、把他的執著破裂了、破開了,這個也表示很多的含義在裏面,就是說,一個悟道的人、證道的人說法,那麽能夠破人的執著、破他的知見、破他的顛倒、破他的無明,讓他開顯本性的功德,所以說“腦裂”。因爲人有大腦,大腦思維都有執著,大腦剖開了是心靈的光明,心靈是不依大腦的、超越大腦的,這也是一個形容、也是一個這樣的含意在裏面。
“香象奔波失卻威”
“香象”是代表著大乘、大乘的菩薩道行,這“奔波失卻威”,大象是奔波,爲什麽?行菩薩道啊!在衆生界是奔波、勞累、弘法利生,他本來覺得自己做得很不錯,但是在本性的道上來講,他反而失去威了。爲什麽?因爲他的種種的作爲在這個道上被消融了,要你不著相、要你不要取衆生世界的種種的功德相、不要認爲有所作爲,所以說“失卻威”,大乘的菩薩道也歇下來了。
“無龍寂聽生欣悅”
“天龍”指禅的心,是指禅,不是指天上的龍,他這個“天龍”,指是能夠騰空而去的人、指是不依倚的人、三乘都超越的人,就是指“天龍”。“寂聽”,無念而聽、無生而聞、無所作爲,他是寂聽,“寂”就是體性,“寂”是無生的體性,“聽”是顯現:身心,呵,心花開放、非常開心、非常喜悅,自己很相應。所以說,他是脫空而顯的一種天龍,所以說“畫龍點睛”也是這個意思。
“遊江海,涉山川”
他是指自己走過很多的江海,爲什麽?去參學善知識。涉獵了很多的山川,這是古人、修道的人都要去參學的,故百城煙水,尋求善知識。所以
“尋師訪道爲參禅”
尋師訪道,爲了參禅。
“自從認得曹溪路”
到了廣東,見到了六祖大師,得到了六祖大師的印證。這樣之後,他是
“了知生死不相關”
生死和他沒關系,也就是他證道了,再也不爲生死而煩惱了,也不是爲了修行而修行了,這一道事情他都了結了、超越出來了。從此之後怎麽樣呢?
“行也禅,坐也禅”
就是從此以後,“行也禅”走路是禅,這個禅就代表著我們的本性,“坐也禅”就是說它沒有固定的修行方法了,他一切都是道、都是禅,和行住坐臥的形式沒有關系了、和固定的修行方法沒有關系了,
“語默動靜體安然”
無論語、無論默、無論動、無論靜,體性都是安然不動。這個體就是道,證到體性了。所以說
“縱遇鋒刀常坦坦”
有人說,你平時在山裏面,那麽閑閑的是可以做得到,那麽到大事來臨你怎麽辦呢?他說“縱遇鋒刀”,刀挂在脖子上,心裏面也是“坦坦”、也是閑閑、也是無爲、也是不動的。那麽
“假饒毒藥也閑閑”
別人毒藥給你吃,也閑閑啊,喝就喝吧,有什麽呢?心還是不動,這就是叫考驗了。意思說,證道的人,他真正的在這個事情上要這樣體現,才是真正的道。
“我師得見燃燈佛”
他這裏指的釋迦牟尼佛,他說釋迦牟尼佛的時候,他過去見到燃燈佛,而多劫以來曾爲忍辱仙,意思說,也是多劫修過來,作忍辱仙人。
“幾回生,幾回死”
那麽,這是指自己了:爲了修道,經曆了很多人生。前面講,釋迦牟尼佛也是多劫修過來的,他說,我也是這樣。
“生死悠悠無定止”
“生死悠悠”不知哪一年哪一天才結束,不知道的。但是我
“自從頓悟了無生”
自從頓悟以後,“了無生”沒有生死,只是本性隨緣的作用。所以說
“于諸榮辱何憂喜”
對待一切榮譽、汙辱,有什麽憂、有什麽喜?沒有了。意思說,世界的世態炎涼、人生的種種變化,對他來講沒有什麽影響,這就是道人的體悟、證道的地方。
“入深山,住蘭若”
他說,我從此之後、證了以後,“入深山”,就是無事人。“住蘭若”,住在經舍裏面、或者茅棚裏面很清靜的地方。
“岑崟幽邃長松下”
就是說,山又高、很高峻的一個山;“幽邃”,很深很深,在“長松”的下面、松樹的下面,住在那麽幽靜的地方,沒有事情。那麽
“優遊靜坐野僧家”
我非常的“優遊”,自在、無牽無挂、無心無事,那麽靜靜坐在野僧家,走也可以、坐也可以,很潇灑、很自在。所以
“阒寂安居實潇灑”
就是寂然無聲,心中無念無事,非常清淨的道用當中安居。這個“安居”表面上是指深山,其實他也是形容道人的心,就像住在深山裏面一樣,非常幽靜、非常自在。“實潇灑”,實在是很潇灑,是指這樣,的確是這樣的。
“覺即了,不施功”
這是指他自己證道以後,這是指世人,指導修學的人。“覺即了”就是說,你要做功夫,一覺就了,當下就了脫。妄念起來,一覺就了。“不施功”不要再施一個功,“不施功”就是說,不要再想到:我要用功、我要覺照、我要怎麽樣----。不要再起這個念頭了,一照就了,沒有了。
“一切有爲法不同”
一切有爲法很多很多,都是不同的,不要執著于有爲法,有爲法是永遠沒有止境的、永遠學不盡、永遠做不盡,他是流浪的、他是生滅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