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有邊見的。什麼是邊見啊?執有、執無,這是有無邊;執好、執壞,這是好壞邊。還有長短、是非、得失、空有等等很多種邊見。凡是相對,都有兩邊,都是邊見。邊見就是凡夫的相對之見。什麼是執著?盯在一樁事情上放不下、脫不開,就是執著。什麼是遍計?就是普遍地計度、算計,沒一樣東西放得下,樣樣都要。這就是法相宗所講的「遍計所執性」。六道輪迴的凡夫個個都是如此,沒有一個凡夫不計較。有的人嘴上說,這個他不要,那個他不要,別信他,其實他樣樣都想要。「魚,吾所欲也;熊掌,亦吾所欲也」,魚和熊掌他都想要。他如果說,有一樣東西他不要,那是他明知「不可兼得」罷了。其實,皆不可得也!唉,都是普遍計著啊!我們修行人就要把這些東西放下,一切放下,放不下不行!放下就是超離,「超離一切邊見、執著、遍計,方為真正見中之王」,這樣做,才是正知見,才是見中之王。為什麼呢?因為只有這樣做,才與我們的本性相應。「見」,就是要識得我們的本性,要識得我們的本來面目。你不這樣「見」,怎麼能夠識得本性呢?要把一切邊見、執著、遍計,統統放下,統統遠離,統統超越,才是真正見中之王。
見、定、行,剛才講的是「見」,現在講「定」。定就是「修」,「必於自心明體毫不散亂,方為真正修中之王」,自心明體,就是我們自己的本性,它是光明無量、智慧無窮的,所以叫明體,光明就在我們的本體上。必須絲毫不散亂,絲毫不為外境所引誘而離開自性本體。如果跟著境界跑,胡思亂想,那就散亂了。要時時刻刻在本性上看得真切,保持得住。這樣才是真正修中之王。我們大家都是習慣於跟著境界跑,跑了十萬八千里後才曉得:哎喲!我怎麼跟妄念跑那麼遠啊,拉回來!可是已經覺得太遲了。禪宗裏有句話:「不怕念起,只怕覺遲。」就是告訴我們要時時警惕覺照,不隨妄念轉。如果跟著妄念跑了很遠、很久了,你才知道,那就不好了。念儘管起,但一起我就能看見它。一看見它,不理睬它,就照破了。照破就是毫不散亂,這才是真正修中之王。
行,就是行持。怎麼樣行持啊?「必安住於自心明體,無作無求,方為真正行中之王」,這裏又一次提到自心明體。必須安住在這個光明無量、智慧無窮的本體上,「無作無求」。無作,就是不要有意做作,一切任運隨緣。有人在修法的時候,不去如法地修,總是自作聰明地加點什麼東西上去,這就是有意做作。無求,就是對什麼都不追求。不求神通,不求入定。越追求入定,就越入不了定;越追求神通,就越不現神通。因為你起了妄念,遮蔽了心光。要「無作無求」才對,這樣才是「真正行中之王」。若不這樣修行,縱然努力修,也不能成道;因為,你不知道自心明體是什麼,就像用沙來煮飯一樣,終不能成就。先要知道自心明體是怎麼一回事,再保護這個自心明體。念佛也好,持咒也好,觀照也好,目的都是保護這個自心明體。這是先決條件,非常重要。這樣用功,一定能成就,故稱「行中之王」。若不知道自心明體是怎麼一回事,則儘是盲修瞎練,總歸是在外面兜圈子,達不到中心,終究不能成道。
恒河大手印一直強調「見、定、行」三要,這是為了什麼呢?是為了證成聖果。見定行只是手段,證成聖果才是目的。「若言果道」,若要說怎麼樣才算證成聖果,「必於聖凡、上下、涅槃、生死皆無希求」。聖也好、凡也好,上也好、下也好,涅槃也好、生死也好,這些都是我們的妄心分別。我們本來就是佛,本來就沒有離開大道。我們的本體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心、佛、眾生」三無差別,還有什麼聖和凡、上和下、生死和涅槃呢?究竟處沒有這些相對,你還希求什麼呢?真正證到了本體,就無聖無凡,聖人、凡夫都是一體,都是本來的光明自性。既然無聖無凡,還有什麼上下呢?也就沒有我在上、你在下,或者你在上、我在下;沒有貢高我慢,大家平等一如,上、下本來就不可得。涅而不生,槃而不滅,本體從來就不生不滅,還有什麼涅槃可言呢?既然沒有涅槃,又有什麼生死呢?所以說本來就沒有生死,再說個了生脫死豈不是多餘!一切都根本沒有,還追求什麼?所以說「皆無希求」。
「無所住」,真正的涅槃是「無所住處涅槃」。我們以前講過,涅槃有四種:一自性涅槃。自性就是我們的真心,它本來不生不滅,本來涅槃。二有餘涅槃。小乘聖人所證,還有變易生死未了,故稱「有餘」。三無餘涅槃。變易生死也了了,一切東西都沒有了。這是小乘教中佛所證的涅槃。四無所住處涅槃。佛也不可得,這才是真正涅槃,所謂「生死涅槃等空花」者是也。至此,什麼東西都可以有,什麼地方都可以在,無所不有、無所不在,「從來真是妄,而今妄皆真。但復本時性,更無一法新。」無所住,連涅槃也不住,那就處處可住了。我們前面講過,圓寂後往生什麼地方啊?西方極樂世界、東方淨琉璃世界、還是兜率內院?「應無所住」,有所住就錯了。佛根本無相,一切隨緣,恒順眾生,跟眾生滾,什麼地方有緣,就到什麼地方度眾生,沒有一定的處所。地藏菩薩就不生淨土,而是在地獄裏度眾生,「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你以為地藏菩薩沒有成佛嗎?你以為地藏菩薩不在淨土嗎?其實,地獄本來就是空的,地藏菩薩早已成佛,時時處處都在淨土之中。在眾生看來,是地獄,因眾生有地獄心(貪瞋癡熾盛之心)之故。地藏菩薩沒有地獄心,處處都是淨土。
「無所住」,就是「真正無上之隨緣不變、不變隨緣。」隨緣不變,即隨一切眾生之緣。眾生在天上,我就到天上;眾生在地獄,我就到地獄。上天也好,入地也好,本性是不變的。上天也不多一分、清淨一分,下地也不減少一分、污穢一分。比如金子,隨緣打成戒指、打成項鏈、打成鐲子,隨緣變不同形相,但金子的本體不變,金子還是金子。不變隨緣,金子本體雖不變,但形相可以改變,這正是妙用,真心具足無量妙用。隨緣不變是本體,不變隨緣是妙用。「寂而恒照,照而恒寂」,寂,寂然不動,本體是寂然不動的;照,照了萬法,能照萬法就是妙用。這也是講本體和妙用。我們前面講過覺照,時時要覺悟、警覺,不要跟境界跑。到後面覺也不要了,還有覺在,就是有作為。要無作為,才稱「無為」。功夫成熟了,不用提起覺照,自然覺照。不提覺照,就是寂;自然覺照,就是照。這就是「寂而恒照」。「照而恒寂」呢?儘管起妙用,本體仍是如如不動。功夫到這裏才算到家,還有覺照在,那就還沒到家。但也不是一下子就能這樣,總是要經過提起覺照的階段。要覺照、覺照、再覺照,把它照熟了,就像人在空氣中,忘記了還有空氣。「如入芝蘭之室,久聞不知其香」,渾化相忘了。
像諸佛一樣「隨緣不變、不變隨緣」;像諸佛一樣,「寂而恒照、照而恒寂」,這就是等同諸佛。「等同諸佛,方是果也」,這樣才算得上證果。我們開始用功的時候,就要知道本性是什麼。知道本性之後,要時常觀心、時常覺照。這樣作功夫,就能證成佛果。若不覺照、不作功夫,怎麼證果呢?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生下來就成佛的人是沒有的。因為他的無明還在,總是著相。嬰兒一有知覺,就知道身體要緊,他也是私心蠻重的。他有東西,也不肯給你,你如果拿他的東西,他就哭鬧。這都是無明之故啊!所以,要證成道果,就須從開正知見起步。第一步,「啪——」,打開本來了,啊!這是我的自性!第二步,時時處處用功保護它。第三步就是證果。你們今天果真能認取自性,再去念佛,必然得大受用。這時念佛跟從前念佛不同了。從前念佛不知道「念」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向西方追求。現在明白了:噢!這聲聲佛號是念我的自性,使我自心清淨。「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把自心的污穢都掃除掉,把自心的執著、煩惱都連根斷除,那你念佛就得真正受用了。所以,開正知見非常重要,「見」為第一。「見」正了,才能得正定,這時修法才算是正行。
「無念」並不是無記。無記是什麼呢?就是像木頭、石頭一樣,一個念頭都沒有,即所謂「無記空」。無記空就是「滅受想定」,滅掉了「受」和「想」,不接受外界的任何資訊,沒有任何思想活動了。無記空是「無始無明」,不是好東西,不要把它當成好東西看。有的人追求這個東西、崇拜這個東西。哎喲!某某功夫好,他能入定一個星期不動;嗨!某某功夫更好,他一個月都沒動;哎呀!某某已經坐三年啦!這些都是無記空,饒你能入定八萬四千劫,充其量也不過是「非想非非想處定」,那還是世間禪定,還在六道輪迴裏,並沒有解脫。成佛是修成活佛,活活潑潑地起靈活妙用,並不是死坐在那裏不動。死坐在那裏不動有什麼用處呢?
唐朝的玄奘法師到印度取經,走到喜瑪拉雅山一帶,發現山上有紫雲結蓋,知道山裏一定有人修道。於是,大家就去尋找。山上原來有個洞,年深日久,樹倒下草生起,山洞被掩沒了。找啊、找啊,突然有人發現像有個洞,就在那裏試著挖挖看。挖進去,果然是個洞,有一個人坐在裏面。玄奘的弟子說,這人死掉了,你看他冷冰冰的,只剩下皮包的骨頭架子了。玄奘法師摸摸他的胸口還有點熱,這就說明他沒死,第八識還沒有走。第八識是「暖壽識」,胸口還有點暖氣,說明他還有壽命在。玄奘法師敲敲引罄,這道者出定了。道者睜開眼一看:啊!佛來了,來給我說法啦。他坐在這裏就是等釋迦佛出世為他說法,所以一見玄奘法師,以為是釋迦佛來接引他、來度脫他。玄奘法師說:我不是釋迦佛,釋迦佛已經圓寂多年了。釋迦佛出世相當於周昭王時期,唐玄奘是唐朝李世民時期,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這個道者哭了:唉!我錯過機會了,我在等釋迦佛出世來度我,想不到佛已經圓寂了。玄奘法師說:你不要哭,釋迦佛的佛法還在,我就是到佛國求取真經的,將來回震旦大振佛法。你這身體沒有用了,坐了一千多年了(他入定是一千多年,不是三年、五年)不能用了,再換一個身體吧!你趕快到震旦投胎,待你長大,我也該回來了。你要到高樓大院琉璃瓦的地方去投胎,小地方不要去。這道者就投胎去了,投到尉遲恭家裏,成了小王子。這道者一入定就是一千多年,他功夫應該是很好的吧。不行!這種滅受想定沒有用,這是搬石頭壓草,石去草生,反而更甚。他長大以後,著相、淫亂,闖下大禍,被打入太廟,要殺他的頭了。尉遲恭是功臣,他家是封王的,要殺王子,就先打入太廟。但是,如果出家做和尚,就可以不殺頭,他只好出家做和尚了。但是,女人、樂隊、好吃好玩的,他還要帶著,這些東西拉了三大車。人們諷刺他為「三車和尚」。後來,玄奘法師點醒他的前生,他翻然醒悟,「三車」都不要了。他就是玄奘的大弟子窺基法師,後來成就很高,是法相宗第二代傳人。
所以,我們要活潑潑地作功夫,死坐在那裏沒用處,真定是對境不惑。無論什麼事情發生,我的心都不亂;什麼女色來到面前,我的心都不動;再多的財寶也不能使我動心。這才是真定。假若對境心動,再壓下去,還不是真定,還有生滅心在啊!初果羅漢為什麼還會七生天上、七生人間呢?就是因為他還有生滅心。念頭來了,立即警覺,馬上就滅掉,這也是生滅心啊,有生滅就要七返人天!我們作功夫,要作真正的功夫,時時處處保護真心不失。無念並不是無記,弄明白這一點,非常重要。
更和外道、凡夫不同。心外求法,就是外道。外道也講究無念,但他那無念是死的。凡夫所修的氣功,沒有離開執著,他也講無念。他的無念更不是真正的無念。他執著在氣上,這個氣到什麼地方了,一會到百會、一會到丹田、一會又到湧泉,大周天、小周天等等,這些東西能算無念嗎?所以,我們所講的無念,不同於外道、凡夫的無念,與他們那些功夫毫不相干。
我們大家作功夫都是「由不覺而始覺」,以前不覺悟,通過入道修行,開始覺悟了。我現在給大家講法,就是希望大家開始覺悟。始覺發出的慧光,「即同本覺生出之子光明」,本覺就是我們的佛性。本覺是「母光明」,始覺為「子光明」,子光明是母光明所生,就像是母親生出兒子一樣。「而合母光明也」,就是始覺合於本覺。子母相合就成道了,子母不相合就不能成道。要時時刻刻觀照,不要著外境,這是始覺合於本覺的過程。始覺和本覺融為一體,就是子母相合。比如,我們修心中心法,第四印就是「如來母印」。母能生子,子母相合,從而證成大道。淨土宗也是這樣講:「十方如來憐念眾生,如母憶子,若子逃逝,雖憶何為?子若憶母,如母憶時,母子歷生,不相違遠。」這段話是大勢至菩薩講的。我們念佛的時候,佛就是母,我們是子,佛總是時時刻刻接引我們。假如兒子憶念母親,就像母親憶念兒子一樣,那麼,子母相合,成道就很快。三藏十二部經,都是同一鼻孔出氣。要把這個總綱抓住,真正領會了,則三藏十二部經都能通達。若沒有抓住總綱,斷章取義,就會支離破碎,無所適從。所以,要時時刻刻見到本性,這最要緊。
雖然我們確立了「見宗」,有了正確的知見,明明白白地知道本性是怎麼一回事,知道用這本性來修行才能成道。但是,這並不是不要修行。不修道,能證道嗎?不能啊!故云「亦非不修所能證」,也並不是說不修行就能證道的。
金沙,含有黃金的沙子,也就是含金的礦藏。「金沙具金質」,從本質上講,金沙裏面含有黃金,具有黃金的質地。「但未即成金」,雖然含金,但它還不完全是純粹的黃金,還有沙子等雜質摻和在裏面。「必須煉冶工夫也」,必須要一個冶煉的過程,把沙子等雜質去掉,才能夠成為純金。比喻一切眾生(金沙)雖然都有如來智慧德相,都具足佛性(具金質),但還有無明在,還有妄想執著,並不是果地佛啊!換句話說,眾生雖具佛性,但還不是佛(但未即成金)。必須要一個修行的過程(必須煉冶工夫也),豁然打破無明,進而除盡妄想執著,才能成佛。這段話是以冶煉金礦為喻,意在強調修行的重要。怎麼修呢?看取下文。
三修門,指的是身修、口修、意修。密宗講究三密加持,是指身、口、意。三修門也是指身、口、意。第一就是「身修」,是建立在我們這個血肉之軀——身體上的修持方法。「離諸作為」,就是要遠離種種作為,「如世間無益之事」,這個世界上沒有益處的事情,比如搓麻將,這事沒有益處,把寶貴的光陰都唐喪了、浪費了。諸位當中喜歡搓麻將的可能不算太少,還會以「三缺一」為藉口,天天四合一,大戰幾回。這樣不行!無益之事不能做。不做世間無益之事,這本身就是修行——身修。「及其他出世之行法等」,出世修行的方法很多,如果今天修這個,明天修那個,也不行。要一門深入,受持一個法,一直修到底。今天聽張三說這個法好,就修這個法;明天聽李四說那個法好,又去修那個法。這樣朝三暮四,雖然所修的都是出世之妙法,也不會有效果,因為你心不專一,不能與妙法相應。何況,有很多法是無益之法。比如,念一個咒,可以在刀上鑽個洞,這就是無益之法,於解脫無益。你一看能在刀上鑽個洞,高興了,好,我就修這個法。修這個有什麼用處?
我曾聽一位和尚講過他自己出家的因緣:未出家前他是個打拳的,跟他的娘舅練拳、學劍。有一天,他在四川邊界看到兩個西藏小喇嘛抽鴉片。他看不慣,就去干涉:「哎!你們是出家人,怎麼抽起鴉片來了?」小喇嘛說:「別看我們抽鴉片,我們有法術的。」他問:「你們有什麼法術?」小喇嘛看他帶著刀,便說:「用你帶的刀砍我,我一念咒你就砍不動。」他聽了感到很新奇,忙問:「真有這個法?」小喇嘛答:「當然有,不信就試試看。不過,你先等我把鴉片抽好。」一會兒,抽好了,「來,我念咒,你砍。」其實他不敢真砍,這把刀很鋒利,把手砍斷就不好收場了。他用刀背砍,砰!刀彈了起來。「哎喲,你怎麼把我的刀彈起來了?」小喇嘛說:「你就是用刀刃砍,我也不怕。」「真不怕?」「當然不怕。」,「砍斷了,我不管!」「不用你管,你砍好了。」這一次他是真用刀刃砍的,砰!刀又被彈了起來。他服了,心想:佛法真不錯,比我練的這功夫還要好。他就是以這個因緣學佛法的。其實這是無益之法,學了沒有用處。
「唯安閒寬坦令身安住。」只有安安閒閑、寬寬坦坦地令身安住,沒有任何罣礙,不是緊張忙碌。《心經》云:「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有罣礙就會恐怖、就會顛倒夢想。無罣礙,心空空的,胸懷就寬闊平坦。所以「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小人患得患失,經常戚戚然不可終日;君子胸懷坦蕩、安閒自在。諸位注意,安閒寬坦令身安住,就是身修。假如心裏總是患得患失的,那就不相應了。安安閒閑、寬寬坦坦,令身安住,心裏沒煩惱,沒有牽掛,總是心平氣和、輕鬆愉快,身體就會好,病也不大生了。這樣住在世間,才可以用功修法。這是身修。
三修門的第二門就是語修,是言談話語方面的修持。
說笑話、奉承某人、貶抑某事等等,這些世間的閒話都是於修解脫道沒有益的,都是無益之世間語。就某人某事爭論是非長短,更是戲論。藏密的黑教裏,有好多咒語並非修解脫道,都是治人的,那就是無益之咒誦。這些東西都不要去說它、不要去念它。「無益之世間語及咒誦均止」,我們學佛法、修解脫道,必須一門深入,其他東西都不要去瞎弄。世間無益的話不要講,無益的咒語、課誦也不要去念。我們要做到「三少」:要心中事少,口中語少,腹中食少。人有個壞毛病,事情做完了,一有空閒,就張三、李四、王二麻子說個不停。修解脫道,那樣是不行的。你默默不語,不是挺好的嗎?「安靜如谷」,話不要多說,心裏安安靜靜的,就像空幽幽的山谷一樣。「幽谷回聲話晚煙」,你有問題問我,我就詳詳細細地、不厭其煩答復你;沒問題時並不去思考分別,心裏放教空蕩蕩的——「太虛飲光消契闊」。
三修門的第三門就是意修,是思想意識方面的修持。
心裏裝著成套的與解脫道無關的空理論放不下,有什麼用啊?分析它、推論它,是「戲論」;思念它、評價它,是「思量」。應該「離戲論思量、比對心想」,心裏空空淨淨,遠離戲論思量,還要遠離比對心想。樣樣東西都拿來對比一下,比較什麼呢?到底是我好,還是你好;是我長,還是你長。這種居心是不平等的,正是妄想分別,這種「比對心想」更要遠離。
「即觀想作意亦止」。觀想是修行的方法,我們在前面已提到過。想個什麼東西,還是有作為之修。比如「觀想念佛」,想阿彌陀佛在我頭頂上,觀我自己就是阿彌陀佛。觀想都是作意的,即有所作為地鼓動思想意識。連這種觀想、這種作意也要停止。只要好好觀照就行了,念頭一起就看見,看見後不睬它,不跟它跑。觀想是漸次法,觀想成功之後,還要再用功把觀成的相破掉,才能見到本性。我師父(王驤陸上師)對此有個比喻:比如身上生了一大片瘡,用藥來醫治,於是,瘡口收斂、收斂、再收斂,最後斂成一個小口,乃至斂成一個點。其他地方都平復了,只剩下這一個點,比喻觀想成功了。但這一個點也是個瘡啊!若不除去,以後還會復發的。所以進一步要把觀成的相破掉,這樣才可以一勞永逸,才算是真的證入法身。相不破,本性不能顯現。所以說觀想法要多跨一道門坎。凡是有相密部都須多跨一道門坎,最後都要把相破掉。相怎麼破?還須進一步做功夫,把這相觀大,大、大……大到無邊無際,相就沒有了。反過來,把它觀小,小、小……小到什麼都沒有。一個是放大,一個是縮小,就這樣把它破掉。相破掉後,就見到了本性,但多跨一道門坎。大手印是最直接的大乘心地法門,不要這些過程。所以,說「即觀想作意亦止」。大手印不走這條路,不跨這一道道門坎。念一起就看見,看見後不睬它,保護真心就是了。
括弧裏這句話是從懶融禪師的偈子裏摘出來的,以對「意修」作個註解。懶融禪師的偈子很好,大家都喜歡引用,大多引用四句:「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完整的偈子是八句:「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曲談名相勞,直說無繁重;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今說無心處,不與有心殊。」做功夫正在用心時,卻不見有念可起,就是「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拐彎抹角大談佛教名相,勞心費力;直指心源,不說餘話,便沒有那麼繁瑣、那麼沈重。這就是「曲談名相勞,直說無繁重」。大道無形、真心無相,雖然無形無相,卻時時處處都在起作用;事事物物雖然都是它的妙用,覓它本身卻又了不可得。這就是「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如今我們直接指出這個「無心」,直接說它,便又和「有心」沒有什麼不同,即「今說無心處,不與有心殊」。
「自頂至足,空如竹筒」,就是從頭頂到腳下,空空地像一個竹筒,整個身心空無一物,沒有一樣東西。你看那竹筒,把它放到水上,就順水漂流,隨彎就折,無論高高低低、沈沈浮浮,它都不管。一個浪頭把它打下去,它馬上又浮起來了,隨緣沈浮。修行成就的人,就是這樣,「隨緣放曠任沈浮,化作春泥群芳護。」
「心等虛空,超絕一切分別」,胸懷要像虛空一樣遼闊,不分美醜,什麼都可以容納。虛空當中什麼東西都有,高樓大廈砌起來,虛空沒說容不下。你把房子拆了,虛空也沒寬敞;你把房子擴大,虛空也不狹窄。飛機飛上去,虛空不管;烏雲密布、電閃雷鳴,虛空不曾動過聲色,它不在乎。我們的真心本來就像虛空一樣,不曾動過。現在我們認取真心,就要「心等虛空,超絕一切分別」。無論遇到什麼事情,我都無所謂。虛空能容萬物,我也能容萬物。十方世界在虛空當中,十方世界也在我心中。無所住處涅槃,什麼地方都能去,並不局限在一個地方。胸懷像虛空一樣的博大,像虛空一樣的寬廣,像虛空一樣的無住,像虛空一樣的無著。虛空中並非無物,卻毫無罣礙。「超絕一切分別」,就是把一切分別取捨的思想都超越斷絕了。分別取捨都是妄念,是妄念都要絕斷。
「離沈、掉、無記,而令等、持、惺、寂」,離就是離開。沈,是昏沈、打瞌睡。「懶牛上路睡事多」,就像那懶牛,不上路睡事倒不來,一上路就瞌睡起來了。有的人不打坐還好,一打坐就昏沈,呼、呼地睡。掉是掉舉、妄念多。坐在那裏七上八下地打妄想。這樣做功夫絕對不行。我們要做到不昏沈、不掉舉,但也不能落入無記。無記就是連正念也沒有了,像塊木頭、石頭,這樣也不行。要了了分明,正念昭昭。我們常說觀心、觀心,要觀住它,不能落入無記,正念還是要有的。
等即平等、持即均持,惺惺就是觀、就是慧,寂寂就是止、就是定。所謂「定慧等持」,就是寂寂和惺惺均等,沒有偏高或偏低。不是惺惺多些、寂寂少些,或者寂寂多些、惺惺少些,而是等量、均持。既是了了分明,又是寂然不動;既是寂然不動,又是了了分明。定和慧一體,定中有慧,慧中有定。只有一體,才可能等持。
「靈明無取捨執著」,真心靈明:即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靈光寂照、了了分明,沒有取、沒有捨,更沒有執著,靈活明利,如水上擒葫蘆,左擒左轉,右擒右轉,總是擒不到它。前面將它比喻為「空如竹筒」,竹筒和葫蘆一樣,漂在水上靈明無比,擒不到它。要沒有取捨、沒有執著,才能靈明。取、捨和執著都要徹底放下。
「住於本妙明淨體性中,即大手印定」,在什麼地方安住啊?在「本妙明淨體性」中安住。真心本來妙用無邊,本來光明無量,本來清淨無染,這是真心的體性。在真心本體上安住,正是「無所住」。因為真心本體沒有形相,無相怎麼住啊?「無所住」而住,「即大手印定」。現在人們常談大手印,什麼是大手印?真心本體就是大手印。諸位明確了沒有?不要再問大手印怎麼結印啊?是左手、右手?真心本體就是大手印。妙用無邊、光明無量、清淨無染,無所住而住,就是大手印定。
剛才講的是身、口、意三修門。「常如此修」,常常這樣修,就會突然猛著精彩。「忽於剎那間,如暗室燈燃,光明開朗」,剎那之間,就像黑暗的房間裏突然亮起了燈,心光發露,豁然開朗。這是怎麼回事?這是開悟了、桶底脫落了、打開本來了。這是打開了一大光明藏,心光朗照乾坤,十方世界都在你心中圓。不到這個地步,縱有悟處,也只能算是「心開一線」。只有一線光明,還不能算數。到了這個地步,就像大爆炸,「轟隆」一聲,虛空粉碎、大地平沈,人、我、世界,統統消隕無餘。這種情況什麼時候來呢?不得而知,時節因緣到了,「啪」地一下就脫開了。沒有一定的場所,不一定在什麼地方。一定在家裏面嗎?一定在打坐的時間嗎?都不一定!有時候是在路上,有時候是在公共場所,有時候是在睡夢當中,它都可能顯現。功夫成熟了,時節因緣到了,它自然顯現,這叫做「水到渠成」。流水湧了進來,渠道自然成功。若沒有水,渠道就不算成功。你只要常常這樣做功夫,時節因緣一到,忽然之間它就來了。這個「忽然」非常重要,不是指定哪個時候。如果有一個時候,你們就有等待心了,不可「將心待悟」啊!不能等待開悟,一有等待心就壞了,它就永遠不來,永遠不得開悟了。我們修心中心法的人,要注意了:不要記座數!不要念叨我已坐了幾百座,還差多少就滿千座了。不要記啦,趕快放下,記次數是不行的,這是等待心,要不得!脫開的景象是忽然之間爆發的,作功夫成熟了,自然會爆發。不要有等待心,還是努力地修吧!一聽到我說「轟隆」一聲,你們不要認為就像聽到打雷的聲音。不是的,只是有這麼一個意境,你覺得「轟隆」一聲,別人是聽不到的。最重要的是好好做功夫。做功夫,它自然會來;不做功夫,它就不會來。你期待它,等著它,有了這個等待心,它也不會來。
「涅槃自性」是什麼呢?就是本來不生不滅的自性。
「俱生本覺之智光」。俱生,與我們的生命同時生起。本覺,本來就覺,不是某個時候才開始覺。俱生本覺之智光,就是自心本具、本來就有的智慧光明。
「全體畢現」,完完全全的、絲毫無隱的顯現出來了,也就是親自證見。現在,我講你聽,你是從耳朵聽進去的,是從耳門所入。「從門入者,不是家珍」,要自己證到這個地步,「啪」地一下,打開本來,親證一回,那才算數。
「立證無上正覺道」,立即證到了至高無上的正覺大道——無上正等正覺。這時候你就會知道:說生死、講涅槃,什麼徹底不徹底、究竟不究竟……統統是戲論!這時候你就可以現身說法,於有緣眾生,「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
諸位!用功吧!努力前進吧!努力用功!努力前進!